读太宰治《人间失格》

读到一半,想逃离。

并非是以往的晦涩难懂,更非平淡无趣而弃之不读,而是突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狼狈不堪,唯唯诺诺,甚至面目可憎全都赫然纸上。

诚然,他洞悉了我所有的不堪回首,阴郁自卑,怯懦讨好,谨小慎微却又自命不凡,乃至自我怀疑,敏感多愁,甚至几欲自杀。

百度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我的曾经。

太宰治,本名津岛修治,日本小说家,日本战后无赖派文学代表作家,生于1909,卒于1948。由于幼年被仆人性侵,长大后,曾自杀四次,最终死于投河,且与情人相互捆绑,似寒塘葬月,終为圆满。

39岁,这个刺眼又雷同的数字。

与我如今同岁。

曾经的我,5岁时母亲服药自杀,两年后父亲离家弃子,娶了另一个女人,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一儿一女,美满幸福。

从此,“他家”与“我家”那一段仅15公里的路却是我每夜梦中最远的天涯。

年仅7岁的我,与两个更小的弟弟在65岁爷爷奶奶的庇护下艰难成长,受尽了村里人以同情的名义,强加给我们的各种歧视与冷眼。

4岁的小弟因为调皮敲了几下村里开会时才会敲响的铃,被村长的爹,凶神恶煞般的追到我家后院,当着我的面两个耳光打掉了他三颗牙,小弟号啕大哭,7岁的我抱着满嘴是血的小弟一起哭,那时候,懂得了什么叫做打掉牙往肚里咽……

5岁多的大弟打走了隔壁跑来我家吃粮食的鸡,被那恶毒的老太揪着耳朵骂有人生没人养,放学回到家的我看到大弟被揪紫的耳朵,哭着喊着去论理,与老太对骂,她骂什么我哭骂什么。

从此,村里人说我“歪女子”,可是谁又能知我“歪”的背后是由多少的屈辱与欺凌累积出来的?

如果有岁月静好,与世无争,谁宁愿早早尝遍世间冷暖,人心难测?

回忆,颗颗都是痛,童年的经历为我们一生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如今,讨好型人格,源自对自我的不接纳不认可,就是书里叶藏每天都嬉皮笑脸的充当“开心果”的角色,却逐渐冰封了自己。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瞬间令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这其中埋葬了多少希望与期待?又隐藏了多少忧伤与绝望?残存了多少对这个蝇营狗苟的烂人间的不舍不弃?

“我的不幸,恰恰在于我缺乏拒绝的能力,我害怕一旦拒绝别人,便会在彼此心里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因而,我没有拒绝家里一位远房亲戚要带9岁的我去他家与跟我同岁的他女儿一起玩的要求,更因为我太渴望平等的,没有同情眼神的友情。

于是,跟着他一起走,谁知他将我带到了一家旅馆小房间……

看他大白天慌张的锁着门,我才明白了什么,大声哭喊着,喊叫声引来了旅馆的老板娘,我才幸免于难。

然而,那次的经历,却让幼小的我患上了严重的头痛症。

在无数个头痛欲裂的夜,我端起了家里的农药瓶。

然而,想起同样是端起这瓶农药一口气灌下的母亲,我又放下了。

我恨她,狠心弃三个孩子而去,做了那阴间的孤魂野鬼。

因为,我,不想步她的后尘。独留自己的三个幼子在这人间苦旅中孤苦无依,受尽冷眼与摧残。

“他们总是徒劳无功地严加防范,无时无刻不费尽心机,这让我困惑不解,最终只得随波逐流,用搞笑的办法蒙混过关,抑或默默颔首,任凭对方行事,即采取败北者的消极态度。”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坚持自己的原则,面对他人的无理要求我次次妥协,忍让,却没有换来想要的友情与温暖,反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得寸进尺。

年岁渐长,我逐渐懂得,顺从他人,竭力避免人际间的冲突,确实让别人更容易接受你,但接受并不代表认可。

一个没有价值的软弱的人,最多只会让别人同情,而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人们只会尊重那些有能力解决问题,能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质的人。

所以,如今,我坚信,内心最好的,要保持着,而且要更灿烂。

在你所在的地方生根开花,不要因为难过和他人的不堪,就忘了散发美的芳香。

谢谢你,太宰治。

愿人间永不失格。

愿你遍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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