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 楔(玄幻典·云君传)

唐肃宗上元乙年宫闱秘史《玄幻典》载:

       云中真人琉云,字凌云,世称云中君。云甄宫之翁者也。幼蒙太玄天尊点化,遂得道,羽极而臻圣。云性慧悟,习清雅,资赋绝鼎,不慕威禄。初,天帝尝召于凌霄,超擢坤仪黜陟使,援犴玺,麾龙旗,按抚四海。云却以无为,跪伏不受。

       是日,云品茗宫邸。洎炉沸,辄闻击扃声。掀,盖天帝赐纨绮千匹,绫罗万段。糅彩杰绣,属效咸集,俱人间蜀锦之上乘。云累视良久,甚异兹,尤爱扶桑,因萌逾鄙意。乃修饰匿法,易名云门员外郎。既下,至于芙蓉城。

       时值暮春,人间百花凋陨,嫩柳青,蝉鸣肇为黔庶所觉,而城内率若此矣。凌云信步青砖石阶,觇觑周遭:循道如织游人,骈首纚踵;缘途林立廛肆,机杼咿咿。酒招旗猎猎傍桥,行楷浓墨挥毫“杏花村”状貌,香十里焉。云蓦感凡尘美睦,悉数嫣然。

       待抵“木莲斋”,众氓塞坊,蜂与蝶聚而围拥。云良惑,故请询,方晓厥侪沽布乎此。或白云曰:“居斋者,江淮人也,名唤上官氏。龆龀尾母徙蜀地,今待字闺中。伊工刺绣,谙女红,缯纩之纺皆薄如蝉翼,浮翠流丹。夫婵娟,绰约姽婳,袅娜娉婷,蕙质兰心,柔荑伶俐。凡所见者无不神倾魂覆。曩昔,城北豪俊嗜其颜,荐妻之,悉辞,毋可得归。”云匪信,躬身适察,诚如斯言。

       翌夜子时初,云漾舟锦江欸乃,卧月歌怀。黛色微醺,云惬闻暮雨鼓筝幽帘外,心大醉。此非丝竹匏笙所能及也。俄顷,江畔锦瑟渺渺潆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遂泊,寻扶岸,捣溯来龙。未果,竟迷,以是辗转误步繁花深处。斯境花簇锦攒,芳华斗艳。未几,奇臭袭面,妖魅殊甚。云稍吮,沌沌然忘乎向路,旋晕厥。

       复瞠,云置身轩阁中,疾首类剐,四肢僵劲不能动。花信女踏声入闺,持汤沃灌。又拥衾以覆,饲牧靡。久而乃和。云与之图谢,伊敛衽婉拒。云甫惊觉伊鬻帛掌柜。无几何,佳丽是云咨:“君自云中来?”云一一为俱言,伊亦自诉门楣。其名扶桑,本为沭水岸畔之木莲。坐纳清风玉露之精粹,采天地阴阳之钟灵,炼作花妖,能持人形。穹高间,玉帝欲殄妖族,太祖长老噬魂举宗西亡。令箭所倾,怨灵恸歌,伏尸枕藉,流血漂橹。桑偕邑人遁次蜀中,妖族方开枝散叶。尔来旬有五稔矣。族徒雅嗜奇花异草,弥钟枫茄,以其香蛊惑,故栽庭外驱谬闯者。云听罢轸恤从心,因断驻轩阁,处处襄之。云桑情愫阴生,卒拜伉俪。

       帝靡见云觐朝三日,道祖是诘:“凌云安在?”奏报弗在瑶阙。帝即典籍司昦、神祇六道蓟鳐、三界钦差御史守鹤三人谋略。守鹤觅云迹于尘寰,回禀,晓之以实。道德天尊笏言:“阆苑才数日,阳嚣已舆年。无虑云君涉世久矣。”帝盛恚,勃然拍案腾。立谕天师十万众,见董于鳐,僭界执云。

       已而典籍司迫,旌旗蔽空,吞天沃日。浩浩汤汤若黑云压境而吼哮声似奔雷万钧。昦胪布诰命,敕琉云凌云领旨扈折。云去城未归,扶桑睹四象迭狎,析浩劫重曝,妖族叵逃沦逝之患。故登时戚怆难掩,梨雨迸溅。沉吟须臾,仰天对答:“凌云者未城中闻。”昦忿,颁衅牒,拔寨鸡鸣。桑遽语长老魇,魇令交锋,檄妖族精悍者厉兵,又缄城大怨力。夜半,玉轮欺霜。桑攀堞之危者,凭阑怅寒灯,巫妖严阵蓄势。桑吲《楚汉》归婿觅,浇注心膺块垒,抒戕伐哀憎。

       神祇六道薄城,军云巅。瞰城内杀戾气冲,鳐剑斫,天师星堕。

       城门訇圮,黑龙振翼;角悲鼓鸣,将士殒殁;天狗食月,血滂落英;甲胄斧钺,弃掷逦迤。魇抱蓟鳐焚舞,抗脉吻逆,炽炑炵炘作方圆熛烬。桑身被百余创,纱雪腥洇,气息奄奄。云反,泪眺满目疮痍,如丧考妣。扶桑裂其袖荷,媚云字,后噙笑蝶化。破晓。桑绲扈风荡逸,飘坠云襟,云获以隐掖。

       越明年,生机更焕芙蓉。万象回春,万物化醇。斑驳而温黁婴墉者,馥郁之卉裕也。琪花瑶草,千葩含英,胜毕乃芚发乎精血。花朝日,凌云驭瑞霭莅垣。撷桑槿一捧,颔首凝眸,则拂袖远逝。末,人但见穹碧万辉晟昱。

       会伏龙寺提灯禅师闻之,黯然喟叹,曰:“吁嗟!盖庸天地万物奚冷血乎?无论妖之颖能者矣!奈何无以为革。神妖异道,尚隶劫数。况二族夙世怨怼,常恒兵戎相见。先辈之愆,后辈之殇,此之谓也。孰料云同桑竟修得如此孽缘,今囿祖株而不结眷属,桑血云楚。此般宿根,独不哀哉!惟神暨妖旦结秦晋之好,考殊途同归。呜呼!天意夫!天意夫!”

       太皞践祚,感念扶桑诚笃,正名定分。塑其庙,赠木莲圣母,谥贞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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