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创作于三千年前至二千五百年前这五百年间。共三百零五首，原来都是乐歌，可唱可舞。汉代儒家学者把它们奉为经典，故称《诗经》。一个民族，能够以“诗”为“经”，可见从一开始就文脉雄健。

《诗经》分《风》、《雅》、《颂》三部分。《风》为地方乐歌，《雅》为宫城乐歌，《颂》为祭祀乐歌。

基础记忆

由于《诗经》是中国古代诗意的根基，不妨多记一点儿。

1.《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2.《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3.《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4.《凯风》（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5.《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6.《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7.《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8.《釆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9.《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10.《出其东门》（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11.《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12.《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13.《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14.《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15.《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16.《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

17.《寥莪》（寥寥者莪，匪莪伊蒿）；

18.《振鹭》（振鹭于飞，于彼西雍）；

扩大记忆

《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江有汜》（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

《柏舟》（汎彼柏舟，亦汎其流）；

《谷风》（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二子乘舟》（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硕人》（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将仲子》（将仲子兮，无窬我里，无折我树杞）；

《葛生》（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黄鸟》（交交黄鸟，止于棘）；

《东门之池》（东门之池，可以沤麻）；

《东山》（我徂东山，滔滔不归）；

《常棣》（常棣之华，鄂不韡韡）；

《釆薇》（釆薇釆薇，薇亦作止）；

《我行其野》（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大家在吟诵《诗经》的时候，不要仅仅以为是在读一些古诗。这是中国文化的真正起点，连端庄渊博的诸子百家、叱咤风云的军政强人也都曾熟记于心。一种庞大而悠久的文化居然有这样美丽的起点，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们也许会为此而深感惭愧，因为几千年来常常忘了这番波光云影，这番花香鸟鸣，这番青春痴情，这番家常人伦。

《诗经》五首今译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译文：

快乐的鸠鸟，欢叫在河洲。美丽的姑娘，是我的渴求。参差不齐的荇菜，摆动得像水流。美丽的姑娘，我日夜都在追求。求之不得，不知如何。想着想着，辗转反侧。参差不齐的荇菜，我左右采摘。美丽的姑娘，我要向你弹奏琴瑟。参差不齐的荇菜，我左右选择。美丽的姑娘，我要敲着钟鼓让你快乐。

这是《诗经》的首篇，中国文脉有这么一个轻快而又絮叨的恋情开头，令人高兴。

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译文：

又静又美的姑娘，等我在城角。故意躲着不露面，让我乱了手脚。又静又美的姑娘，送我一支红色的洞箫。洞箫闪着光亮，我爱这支洞箫。她又送我一束牧场的荑草，这就美得有点儿蹊跷。其实，美的是人，而不是草。

这首诗，在平静的语言中，有一种空疏有味的诗的色调。

氓

这首诗比较长，我要边讲解，边翻译。

原文的开头是：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这里的“氓”字，并没有后来“流氓”的负面意义，而只是指平民男子、外来男子。这首诗的男主角，一个平民青年，哧哧地笑着，手抱着一匹布，说要来交换丝。但女孩一眼就看穿了，哪里是来换丝啊，明明是借口，目的是要来求婚。

对于这个男子，女孩子的言行非常得体。她说：这么来求婚是不行的，你还缺少一个好媒人。今天就回去吧，我送送你，与你一起涉过淇水，送到顿丘。不是我故意拖延，请你不要灰心，我们约好在秋天吧，你找好了媒人再过来。

于是我们可以看下面几句原文了：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约好的秋天，很快就到了。女孩子在墙边等啊等，一直等不到人，不免泣涕涟涟。但终于还是等到了，于是就载笑载言，好不高兴。那个男子还去为婚事占卜了，一切都好。于是，就用车把女孩子拉走了，还载走了不少嫁妆，两人结婚了。

请看这一段原文：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那么，结婚之后情况如何呢？这就是《氓》这首诗让人伤心的中心内容了。简单说来，这个当初抱着布匹哧哧笑着上门的男青年，实在不是一个好丈夫。作为妻子的“我”流了太多的眼泪，终于要倾诉一下自己的感受了。她的倾诉，是从告诫其他未婚的女孩子开始的——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翻译一下就是——

桑树还未凋落的时候，叶子很鲜嫩，斑鸠鸟啊，不要贪嘴吃那么多桑葚。姑娘啊，你们更要当心，不要太迷恋男人。男人迷恋进去了还能脱身，女人迷恋进去了，就很难脱身！

告诫过未婚的女孩子，这位妻子就要倾诉自己的经历了。她转身对着负心的丈夫说了一段话，说得滔滔不绝——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这一长段，有一百二十字，我翻译成当今白话，听起来也还是一番千年不变的夫妻家常。她是这么说的——

桑树终于落叶了，枯黄飘零。自从我到你家，一直贫困。现在我又要涉过淇水回娘家了，河水溅湿了布巾。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却那么无情。你总是变化无常，没有德行。

做妻子那么多年，家务全由我包了，夙兴夜寐，天天辛劳。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你却越来越粗暴。兄弟们不知情，还在边上嘲笑。我无言苦思，只能自己为自己哀悼。说好一起变老，老了却让我气恼。淇水有岸，沼泽有边，未嫁之时，你是多么讨好，信誓旦旦，全都扔了。既然扔了，也就罢了！

这实在是一首好诗，估计作者是一位女性。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译文：

青青的是你的衣襟，悠悠的是我的心情。纵然我没有去找你，你为什么不带来一点儿音讯？

青青的是你的玉带，悠悠的是我的期待。纵然我没有去找你，你为什么也不过来？

走来走去，总在城阙。一日不见，如隔三月。

我很喜欢“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样的诗句，不是把深深的思念寄托于其他象征物件，而是直接寄托在对方的衣襟和玉带上。这可以让人想见，他们两人曾经贴身亲近的时分。

蒹葭

我们只选前面八句吧——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译文：

芦苇苍苍，白露为霜。心中的人，在水的那一方。逆水去找，坎坷漫长。顺水去找，她就像在水中央。

当时的句子和现代的句子，已经差别不大。由此可见中国文字从《诗经》出发到今天的千年畅达。

诸子百家

基础记忆

1.庄子：《逍遥游》、《齐物论》、《大宗师》、《至乐》、《秋水》；

2.孟子：《梁惠王》、《尽心》、《离娄》、《万章》、《告子》、《公孙丑》、《滕文公》；

3.老子：《道德经》；

4.孔子：《论语》中之《学而》、《为政》、《里仁》、《雍也》、《述而》、《卫灵公》；

5.韩非子：《五蠹》、《难一》、《喻老》、《安危》、《观行》、《解老》；

6.墨子：《非攻》、《亲士》、《兼爱》、《修身》、《尚贤》；

7.荀子：《劝学》、《致士》、《性恶》、《儒效》、《王制》。

扩大记忆

1.庄子：《天下》、《盗跖》、《让王》、《山木》、《养生主》；

2.孔子：《论语》中之《公冶长》、《阳货》、《颜渊》、《子罕》、《宪问》；3.《尚书》：《洪范》、《酒诰》、《大禹谟》、《周官》、《皋陶谟》；

4.《礼记》：《礼运》、《学记》、《中庸》、《乐记》、《檀弓》、《经解》；

5.孙子：《孙子兵法》中之《形篇》、《势篇》、《计篇》、《地形篇》；

6.商鞅：《商君书》中之《立本》、《更法》、《开塞》、《赏刑》；

7.《战国策》：《秦策》、《楚策》、《赵策》。

庄子《逍遥游》今译（余秋雨译）北海有鱼，叫鲲。鲲之大，不知有几千里。它化为鸟，就叫作鹏。鹏之背，也不知有几千里。奋起一飞，翅膀就像天际的云。这大鸟，飞向南海；那南海，就是天池。

《齐谐》这本记载怪异之事的书中说：“鹏鸟那次飞南海，以翅击水三千里，直上云霄九万里，一路浩荡六月风。”

大鹏从上往下看，只见野马般的雾气和尘埃相互吹息。天色如此青苍，不知是天的本色，还是因为深远至极而显现这种颜色？

积水不厚，就无力承载大舟。如果倒一杯水在堂下小洼，只能以芥草为舟。放上一个杯子就胶着不能动了，这是水浅而船大的缘故。同样，积风不厚，就无力承载巨翅。所以，大鹏在九万里之间都把风压在翅下，才凭风而飞，背负青天，无可阻挡，直指南方。

寒蝉和小鸠在一起讥笑大鹏：“我们也飞上去过嘛，穿越榆树和檀枝，飞不过去了就老老实实回到地面，何必南飞九万里？”

是啊，如去郊游，只要带三餐就饱；如出百里，就要舂一宿之米；如走千里，就要聚三月之粮。这个道理，那两个小虫怎么能懂？

小智不懂大智，短暂不知长久。你看，朝菌活不过几天，寒蝉活不过几月，这就叫短暂。但是，楚国南部有一只大龟叫冥灵，把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季，再把五百年当作一个秋季；古代那棵大椿树就更厉害了，把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季，再把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季。这就叫长久，或者说长寿。最长寿的名人是彭祖，众人老想跟他比，那不是很悲哀？

商汤和他的贤臣棘，同样在谈论鲲鹏和小鸟的话题。他们也这样说：极荒之北有大海天池，那里有鱼叫鲲，宽几千里，长不可知；有鸟叫鹏，背如泰山，翅如天云，扶摇直上九万里，超云雾，背青天，去南海。但是，水塘里的小雀却讥笑起来：“它要去哪里？像我，也能腾跃而上，飞不过数仞便下来，在草丛间盘旋。所谓飞翔，也不过如此吧，它还想去哪里？”

这就是大小之别。

且看周围那些人，既有做官的本事，又有乡间的名声，既有君主的认可，又有征召的信任，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大概也像小雀这样的吧？难怪，智者宋荣子要嘲笑他们。

宋荣子这样的人就不同了。举世赞誉他，他也不会来劲；举世非难他，他也不会沮丧。他觉得，人生在世，分得清内外，认得清荣辱，也就可以了，何必急于求成。

但是，即使像宋荣子这样，也还没有树立人生标杆。请看那个列子，出门总是乘风而行，轻松愉快，来同半个月路程。对于求福，从不热切。然而，列子也有弱点，他尽管已经不必步行，却还是需要有所凭借，譬如风。

如果有人，能够乘着天地之道，应顺自然变化，遨游无穷之境，那么，他还会需要凭借什么呢？

因此，结论是——

至人不需要守己；

神人不需要功绩；

圣人不需要名声。

尧帝要把天下让给许由，对他说：“日月都出来了，火炬还没有熄灭，那光，不就难堪了吗？大雨就要下了，灌溉还在进行，那水，不就徒劳了吗？先生出来，天下大治，如果我还空居其位，连自己也觉得不对。那就请容我，把天下交给你。”

许由回答道：“你治天下，天下已治。我如果来替代你，为了什么？难道为名？那么，名是什么？名、实之间，实为主人，名为随从。莫非，我要做一个无主的随从？要说名，你看鹪鹩，名为筑巢深林，其实只占了一枝；再看偃鼠，名为饮水河上，其实只喝了一肚。”

“请回去休息吧，君王。我对天下无所用。”许由说，“厨子不想下厨了，也不能让祭祀越位去代替啊。”

那天，一个叫肩吾的人告诉友人连叔：“我最近听了一次接舆先生的谈话，实在是大而无当，口无遮拦。他说得那么遥而无极，非常离谱，不合世情，我听起来有点儿惊恐。”

“他说了什么？”连叔问。

“他说：‘在遥远的射姑山上住着一位神人。肌肤如冰雪，风姿如处女，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驾飞龙，游四海之外。还说那神人只要把元神凝聚，就能祛灾而丰收。’”肩吾说，“我觉得他这话，虚妄不可信。”

连叔一听，知道了肩吾的障碍，便说：“是啊，盲人无以欣赏文采，聋者无以倾听钟鼓。岂止形体有盲聋，智力也是一样。我这话，是在说你呢！”

连叔继续说下去：“那样的神人，那样的品貌，已与万物合一。世上太多纷扰，而他又怎么会在乎天下之事？那样的神人，什么东西也伤不着他，滔天洪水也淹不了他，金镕山焦也热不了他。即便是他留下的尘垢秕糠，也能铸成尧舜功业。他，怎么会把寻常物理当一回事？”宋人要到越国卖帽子，但是越人剪过头发文过身，用不着。

尧帝管理过了天下之民，治理过了天下之政，也已经用不着什么“帽子”。他到汾水北岸去见射姑山上的四位高士，恍惚间，把自己所拥有的天下权位，也给忘了。

[插图]

庄子《逍遥游》（余秋雨草书，局部）

惠施对庄子说：“魏王送给我大葫芦的种子，我种出来一看，容量可装五石。拿去盛水，却又怕它不够坚牢。剖开为瓢，还是太大，不知道能舀什么。你看，要说大，这东西够大，因为没用，只好砸了。”

庄子说：“先生确实不善于用大。宋国有一家人，祖传一种防皴护手药，便世世代代从事漂洗。有人愿出百金买这个药方，这家就聚集在一起商议，说我们世代漂洗，所得不过数金，今天一下子就卖得百金，那就卖吧。那个买下药方的人，把这事告诉了吴王。正好越国发难，吴王就派他率部，在冬天与越人水战，因为有了那个防皴药方，使越军大败，吴王就割地封赏他。你看，同是一个药方，用大了可以凭它获得封赏，用小了只能借它从事漂洗，这就是大用、小用之别。现在你既然有了五石大葫芦，为什么不来一个大用，做成一个腰舟挂在身上，去浮游江湖？如果老是担忧它没有用，心思就被蓬草缠住了。”

惠施还是没有明白，对庄子说：“我有一棵大树，人家叫它樗，树干臃肿而不合绳墨，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实在无用，长在路旁，木匠一看便转身离去。刚才先生的话，听起来也是大而无用，恐怕众人也会转身离去。”

庄子进一步劝说惠施：“无用？有用？你难道没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它们多么能干，既可以躬身埋伏，等候猎物；又可以东西跳梁，不避高下。结果，陷于机关，死于网猎。”

“要说实用，连身大如云的牦牛，虽可大用，却逮不着老鼠。”庄子又加了一句。

“今天你拥有一棵大树，却在苦恼它无用！”庄子继续说，“能不能换一种用法？例如，把它移栽到无边无际的旷野里，你可以毫无牵挂地徘徊在它身边，可以逍遥自在地躺卧在它脚下。刀斧砍不着它，什么也害不了它。它确实无用，却为何困苦？”

屈原《离骚》今译（余秋雨译）

我是谁？

来自何方？

为何流浪？

我是古代君王高阳氏的后裔，父亲的名字叫伯庸。我出生在寅年寅月庚寅那一天，父亲一看日子很正，就给我取了个好名叫正则，又加了一个字叫灵均。我既然拥有先天的美质，那就要重视后天的修养。于是我披挂了江蓠和香芷，又把秋兰佩结在身上。

天天就像赶不及，唯恐年岁太匆促。早晨到山坡摘取木兰，傍晚到洲渚采撷宿莽。日月匆匆留不住，春去秋来不停步。我只见草木凋零，我只怕美人迟暮。何不趁着盛年远离污浊，何不改一改眼下的法度？那就骑上骏马驰骋吧，我愿率先开路。

古代三王德行纯粹，众多贤良聚集周旁：申椒和菌桂交错杂陈，蕙草和香芷联结成行。遥想尧舜耿介坦荡，选定正道一路顺畅；相反桀纣步履困窘，想走捷径而陷于猖狂。现在那些党人苟且偷安，走的道路幽昧而荒唐。我并不是害怕自身遭殃，而只是恐惧国家败亡。我忙忙碌碌奔走先后，希望君王能效法先王。但是君王不体察我的一片真情，反而听信谗言而怒发殿堂。我当然知道忠直为患，但即便隐忍也心中难放。我指九天为证，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君王！

说好了黄昏时分见面，却为何半道改变路程？既然已经与我约定，却为何反悔而有了别心？我并不难以与你离别，只伤心你数次变更。

我已经栽植了九畹兰花，百亩蕙草。还种下了几垄留夷和揭车，杜衡和芳芷。只盼它们枝叶峻茂，到时候我来收摘。万一萎谢了也不要紧，怕只怕整个芳苑全然变质，让我哀伤。

众人为什么争夺得如此贪婪，永不满足总在索取。又喜欢用自己的标尺衡量别人，凭空生出那么多嫉妒。看四周大家都在奔跑追逐，这绝非我心中所需。我唯恐渐渐老之将至，来不及修名立身就把此生虚度。

早晨喝几口木兰的清露，晚上吃一把秋菊的残朵。只要内心美好坚定，即便是面黄肌痩也不觉其苦。我拿着木根系上白芷，再把薜荔花蕊串在一起，又将蕙草缠上菌桂，搓成一条长长的绳索。我要追寻古贤，绝不服从世俗。虽不能见容于今人，也要走古代贤者彭咸遗留的道路。

我擦着眼泪长叹，哀伤人生多艰。我虽然喜好修饰，也知道严于检点。但早晨刚刚进谏，傍晚就丟了官位。既责备我佩戴蕙草，又怪罪我手持茞兰。然而，只要我内心喜欢，哪怕九死也不会后悔。

只抱怨君王无思无虑，总不能理解别人心绪。众女嫉妒我的美色，便造谣说我淫荡无度。时俗历来投机取巧，背弃规矩进退失据。颠倒是非追慕邪曲，争把阿谀当作制度。我抑郁烦闷心神不定，一再自问为何独独困于此时此处。我宁肯溘死而远离，也不忍作态如许。

鹰雀不能合群，自古就是殊途。方圆岂可重叠，相安怎能异路。屈心而抑志，只能忍耻而含辱。保持清白而死于直道，本为前代圣贤厚嘱。

我后悔没有看清道路，伫立良久决定回去。掉转车舆回到原路吧，赶快走出这短短的迷途。且让我的马在兰皋漫步，再到椒丘暂时驻足。既然进身不得反而获咎，那就不如退将下来，换上以前的衣服。

把荷叶制成上衣，把芙蓉集成下裳。无人赏识就由它去，只要我内心依然芬芳。高高的帽子耸在头顶，长长的佩带束在身上，芳香和汗渍交糅在一起，清白的品质毫无损伤。忽然回头远远眺望，我将去游观浩茫四荒。佩戴着缤纷的装饰，散发出阵阵清香。人世间各有所乐，我独爱修饰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是粉身碎骨，岂能因惩戒而惊慌。

大姐着急地反复劝诫：“大禹的父亲鲧过于刚直而死于羽山之野，你如此博学又有修养，为何也要坚持得如此孤傲？人人身边都长满了野草，你为何偏偏洁身自好？民众不可能听你的解释，有谁能体察你的情操？世人都在勾勾搭搭，你为何独独不听劝告？”

听完大姐的劝诫，我心烦闷，须向先圣求公正。渡过了沅湘再向南，我要找舜帝陈述一番。我说，大禹的后代夏启得到了乐曲《九辩》、《九歌》，只知自纵自娱，不顾危难之局，终因儿子作乱而颠覆。后羿游玩过度，沉溺打猎，爱射大狐。淫乱之徒难有善终，那个寒浞就占了他的妻女。至于寒浞的儿子浇，强武好斗不加节制，终日欢娱，结果身首异处。夏桀一再违逆常理，怎能不与大祸遭遇。纣王行施酷刑，殷代因此难以长续。

相比之下，商汤、夏禹则虔恭有加。周朝的君王谨守大道，推举贤达，遵守规则，很少误差。皇天无私，看谁有德就帮助他。是啊，只有拥有圣哲的德行，才能拥有完整的天下。

瞻前而顾后，观人而察本，试问：谁能不义而可用？谁能不善而可行？我虽然面对危死，反省初心仍无一处悔恨。不愿为了别人的斧孔，来削凿自己的木柄，一个个前贤都为之牺牲。我嘘唏心中郁悒，哀叹生不逢辰，拿起柔软的蕙草来擦拭眼泪，那泪水早已打湿衣襟。

终于，我把衣衫铺在地上屈膝跪告：我已明白该走的正道，那就是驾龙乘风，飞上九霄。

清晨从苍梧出发，傍晚就到了昆仑。我想在这神山上稍稍停留，抬头一看已经暮色苍茫。太阳啊你慢点儿走，不要那么急迫地落向西边的崦嵫山。前面的路又长又远，我将上下而求索。

我在咸池饮马，又从神木扶桑上折下枝条，遮一遮刺目的光照，以便在天国逍遥。我要让月神作为先驱，让风神跟在后面，然后再去动员神鸟。我令凤凰日夜飞腾，我令云霓一路侍从，整个队伍分分合合，上上下下一片热闹。

终于到了天门，我请天帝的守卫把天门打开，但是，他却倚在门边冷眼相瞧。太阳已经落山，我扭结着幽兰等得苦恼。你看世事多么混浊，总让嫉妒把好事毁掉。

第二天黎明，渡过神河白水，登上高丘阆风。拴好马匹眺望，不禁涕泪涔涔：高丘上，没有看见女人。

我急忙从春宫折下一束琼枝佩戴在身，趁鲜花还未凋落，看能赠予哪一位佳人。我叫云师快快飞动，去寻访古帝伏羲的宓妃洛神。我解下佩带寄托心意，让臣子蹇修当个媒人。谁知事情离合不定，宓妃古怪地摇头拒人。说是晚上要到穷石居住，早晨要到洧盘濯发。仗着相貌如此乖张，整日游逛不懂礼节，我便转过头去另做寻访。

四极八方观察遍，我周游一圈下九霄。巍蛾的瑶台在眼前，美女有娀氏已见着。我让鸩鸟去说媒，情况似乎并不好。鸣飞的雄鸠也可去，但又嫌它太轻佻。犹豫是否亲自去，又怕违礼被嘲笑。找到凤凰送聘礼，但晚了，古帝高辛已先到。

想去远方无处落脚，那就随意游荡逍遥。心中还有夏朝那家，两位姑娘都是姓姚。可惜媒人全都太笨，事情还是很不可靠。

人世混浊嫉贤妒才，大家习惯蔽美扬恶，结果谁也找不到美好。历代佳人虚无缥缈，贤明君主睡梦颠倒。我的情怀向谁倾诉？我又怎么忍耐到生命的终了？拿着芳草竹片，请巫师灵氛为我占卜。

占问：“美美必合，谁不慕之？九州之大，难道只有这里才有佳人？”

卜答：“赶紧远逝，别再狐疑。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总是怀故土？”

是啊，世间昏暗又混乱，谁能真正了解我？人人好恶各不同，此间党人更异样：他们把艾草塞满腰间，却宣称不能把幽兰佩在身上；他们连草木的优劣也分不清，怎么能把美玉欣赏；他们把粪土填满了私囊，却嘲笑申椒没有芳香。

想要听从占卜，却又犹豫不定。正好巫咸要在夜间降临，我揣着花椒精米前去拜问。百神全都来了，几乎挤满天廷。九嶷山的诸神也纷纷出迎，光芒闪耀显现威灵。巫咸一见我，便告诉我很多有关吉利的事情。他说：勉力上下求索，寻找同道之人。连汤、禹也曾虔诚寻找，这才找到伊尹、皋陶来协调善政。只要内心真有修为，又何必去用媒人？传说奴隶傅岩筑墙，商王武丁充分信任；吕望曾经当街操刀，周文王却把他大大提升；宁戚叩击牛角讴歌，齐桓公请来让他铺政……

该庆幸的是年岁还轻，时光未老。怕只怕杜鹃过早鸣叫，使百花应声而凋，使荃蕙化而为茅。

是啊，为什么往日的芳草，如今都变成了萧艾？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实在只因为它们缺少修养。我原以为兰花可靠，原来也是空有外相。委弃美质沉沦世俗，只能勉强列于众芳。申椒变得谄媚嚣张，樧草自行填满香囊。一心只想往上钻营，怎么还能固守其香？既然时俗都已同流，又有谁能坚贞恒常？既然申兰也都如此，何况揭车、江篱之辈，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独可珍贵我的玉佩，虽被遗弃历尽沧桑，美好品质毫无损亏，至今依然散发馨香。那就让我像玉佩那样协调自乐吧，从容游走，继续寻访。趁我的服饰还比较壮观，正可以上天下地、行之无疆。天际，玉铃的声音叮叮当当。早晨从天河的渡口出发，晚上就到达西天极乡。凤凰展翅如举云旗，雄姿翩翩在高空翱翔。

终于我进入了流沙地带，沿着赤水一步步徜徉。指挥蛟龙架好桥梁，又命西皇援手相帮。前途遥远而又艰险，我让众车侍候一旁。经过不周山再向左转，一指那西海便是方向。

集合起我的千乘车马，排齐了玉轮一起鸣响。驾车的八龙蜿蜒而行，长长的云旗随风飞扬。定下心来我按辔慢行，心神却是渺渺茫茫。那就奏起九歌，舞起韶乐吧，借此佳日尽情欢畅。

升上高天一片辉煌，忽然回首看到了故乡。我的车夫满脸悲戚，连我的马匹也在哀伤，低头屈身停步彷徨。

灵氛告诉我已获吉占，选个好日子我可以启程远方。

折下琼枝做佳肴，碾细玉屑做干粮。请为我驾上飞龙，用象牙、美玉装饰车辆。离心之群怎能同在，远逝便是自我流放。向着昆仑前进吧，长路漫漫正好万里爽朗。云霓的旗帜遮住了唉，算了吧。既然国中无人知我，我又何必怀恋故乡？既然不能实行美政，我将奔向彭咸所在的地方。

汉代基础记忆

1.项羽：《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

2.刘邦：《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

3.刘彻：《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

4.李延年：《北方有佳人》（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5.《陌上桑》，汉乐府民歌中叙事诗的代表作；

6.《孔雀东南飞》，汉乐府民歌中最优秀的长篇叙事诗；

7.《古诗十九首》。

扩大记忆

1.贾谊：《吊屈原赋》、《鵩鸟赋》；

2.贾谊：《过秦论》（散文）；

3.枚乘：《七发》，汉代大赋的基础；

4.司马相如：《子虚赋》、《上林赋》；

5.王褒：《洞箫赋》；

6.扬雄：《甘泉赋》、《河东赋》；

7.若有余睱还可浏览一些乐府民歌：

《妇病行》（妇病连年累岁，传呼丈人前一言）；《东门行》（出东门，不顾归）；

《十五从军征》（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战城南》（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古歌》（秋风萧萧愁杀人）；

《悲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史记

基础记忆

由于重要，我开列出了十六个篇目，似乎多了一些。大家可以在浏览之后，根据自己的喜爱程度，从中选出六至七篇，作为必记篇目。

1.《项羽本纪》；

2.《陈涉世家》；

3.《留侯世家》；

4.《孟尝君列传》；

5.《魏公子列传》；

6.《廉颇蔺相如列传》；

7.《田单列传》；

8.《屈原贾生列传》；

9.《淮阴侯列传》；

10.《陆贾列传》；

11.《叔孙通列传》；

12.《李将军列传》；

13.《滑稽列传》；

14.《刺客列传》；

15.《太史公自序》；

16.《报任安书》。

扩大记忆

1.《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2.《孔子世家》；

3.《外戚世家》；

4.《伯夷列传》；

5.《管晏列传》；

6.《酷吏列传》；

7.《游侠列传》；

8.《货殖列传》。

魏晋南北朝诗文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分裂的乱世，但在文化创造上却异彩纷呈。由于项目太多，背景不同，很难做总体概括。从曹氏父子到魏晋名士，再到陶渊明、蔡琰、刘勰、郦道元，都开天辟地、光耀史册。对中国文脉而言，这也是一个激流交叠、柳暗花明的重要段落。以下，无论是“基础记忆”还是“扩大记忆”，每一项都自成春秋。因此，以“琳琅满目”来描述这个时代的文脉呈现，正是合适。

基础记忆

1.曹操。非常重要。我曾多次论述：“曹操一心想做军事巨人和政治巨人而十分辛苦，却不太辛苦地成了文化巨人。”

在本课程第二单元，我还举出他的很多诗句，已成为中国熟语，例如——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我说，在漫长的历史上，还有哪几个文学家，能让自己的文句变成千年通用？最多能举出三四个，而且渗入程度也不如他广泛。

因此，我要求所有的学员都能熟背以上诗句。

至于具体篇目，首选《短歌行》。其次是《步出夏门行》的第一章《观沧海》、第四章《龟虽寿》。

另有《蒿里行》，其中名句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2.蔡琰：《悲愤诗》、《胡笳十八拍》。一种不同族群、不同生态之间的离乱体验，由一位女性来表述，震撼人心，气势不凡。3.曹植：《赠白马王彪》、《洛神赋》。

4.阮籍：《咏怀诗》、《大人先生传》（散文）。

5.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散文）。

6.陶渊明。更加重要。他是中国文学史上可以与屈原、司马迁、曹操、李白、杜甫、王维、苏东坡、李清照、辛弃疾、关汉卿、曹雪芹并肩而立的第一流大家。因此，理所当然，也是魏晋南北朝诗文的最高峰。我希望大家尽可能多地阅读和熟悉陶渊明的作品。

陶渊明的作品，现存诗一百二十多首，文十二篇（其中包括三篇辞赋）。

诗中，有中国一切习文之人都知道的那首《饮酒》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以及《归园田居》：“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还有《读山海经》：“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文中，有几乎无人不知的《桃花源记》。

辞赋中，有著名的《归去来兮辞》。

对陶渊明的诗文，我由于非常喜欢，所以推荐的篇目较多。与《史记》的推荐篇目一样，大家可以在浏览一遍之后，选择背诵目标。

咏怀诗——《饮酒》、《杂诗》、《读山海经》、《咏荆轲》、《赠羊长史》、《拟古》、《命子》、《停云》、《时运》、《荣木》、《咏贫士》、《庚子岁五月中从都还阻风于规林二首》、《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戊申岁六月中遇火》、《述酒》。

田园诗——《归园田居》、《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移居》、《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劝农》、《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潠田舍获》。

哲理诗——《形影神》、《己酉岁九月九日》、《连雨独饮》、《拟挽歌辞》、《五月旦作和戴主簿》、《拟古》。

散文及辞赋——《桃花源记》、《归去来兮辞》、《五柳先生传》、《闲情赋》、《感士不遇赋》、《自祭文》。

7.《敕勒川》（北方少数民族的民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说过，这几句来自北方的吟唱非常重要，中国文脉由于此川此山，此天此野，此歌此声，更为开阔。

8.《木兰诗》，这是一首在整个中国文化视野中都受到充分喜爱的北朝民歌。“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抒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爽朗之气改变了原来抒写战火军旅的固有模式，也重塑了中国女性的另类美丽典型。

扩大记忆

1.郦道元《水经注》。一部地理学著作，在描写山水时也体现出了足够的文学价值，可见在实践性的科学家身上也有文脉渗透。

2.杨衒之《洛阳伽蓝记》。在描述宗教发展状况时体现出了文学价值。

3.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钟嵘的《诗品》。开启第一代文学批评，总结此前的文学创作状况。由此证明，文学开始拥有了总体思考者。但是，由于总体思考还缺少更多的素材，又由于理论语言过于玄虚，我不主张一般读者深钻其中。

4.即使对书法不熟悉的学员，也应该关注魏晋时代以王羲之为代表的书法艺术高峰。因为书法本身是中国文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文脉的形体呈现。

王羲之与他前后左右的书法，可读我《极品美学》一书中的《书法美学》。他本人的留世杰作中，最值得珍爱的是《兰亭集序》、《快雪时晴帖》、《平安帖》、《丧乱帖》。他儿子王献之的《鸭头丸帖》、《廿九日帖》、《中秋帖》也很精彩。

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今译（余秋雨译）

回去吧，田园就要荒芜，为什么还不回去？

既然是自己把心灵交给了身体，那又为何还要独自惆怅和悲哀？

过去已经无法挽回，未来还是可以追赶。其实迷路并未太远，我已经明白今天的选择，昨天的遗憾。

船，轻轻地在水中摇晃。风，飘飘地吹拂着衣裳。我向行人问路，但路上，晨光还只是微微透亮。

终于看见了横木的家门，我心中一喜就把步子加快。童仆前来迎接，稚子等在门边。小路已经荒蔓，松菊却还依然。我牵着幼子入室，发现酒樽已经斟满。取出壶觞自饮自酌，看看庭院中的树木我不禁开颜。倚凭南窗我又生傲然，反观这小小的容膝之地倒让我收心而安。

每天在园中散步成趣，虽然有门却长闭长关。握着手杖走走停停，却经常抬起头来仰望长天。看见那云，无意间飘离了山坳；再看那鸟，飞倦了还自己回返。日光昏昏将要入山，手抚孤松徘徊盘桓。

回去吧，我会断绝一切交游。世道与我不合，再驾车出去又有何求？只爱听亲戚们真情闲聊，乐于在琴弦和书页间悠然消忧。农人告诉我春天来了，将会忙着去西边的田畴。有时我也会乘上遮篷小车，有时我也会划出孤独小舟，有时我也会探寻幽深沟壑，有时我也会攀登崎岖山丘。一路上，只见草木欣欣向荣，泉水涓涓而流。真羨慕天下万物皆得天时，只感叹我的生命已走向尽头。

算了吧，寄身宇内能有几时，不如随心任其去留。何苦成日遑遑不知往哪里走，富贵非我所愿，仙境更不可求。等天气好时独自遛遛，或者插了手杖下到田里做做帮手。登上东边的高冈舒喉长啸，对着清澈的水流赋诗几首。姑且应顺天意终结一生，乐天知命何须疑虑忧愁。

基础记忆——必记唐诗五十首

1.李白：《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

2.李白：《静夜思》（床前明月光）；

3.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

4.李白：《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5.李白：《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

6.李白：《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

7.李白：《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千）；

8.李白：《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

9.李白：《送友人》（青山横北郭）；

10.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11.杜甫：《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

12.杜甫：《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

13.杜甫：《春望》（国破山河在）；

14.杜甫：《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

15.杜甫：《登岳阳楼》（昔闻洞庭水）；

16.杜甫：《月夜》（今夜鄜州月）；

17.杜甫：《赠卫八处士》（人生不相见）；

18.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

19.杜甫：《咏怀古迹》（群山万壑赴荆门）；

20.杜甫：《客至》（舍南舍北皆春水）；

21.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

22.王维：《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

23.王维：《鹿柴》（空山不见人）；

24.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

25.王维：《竹里馆》（独坐幽篁里）；26.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

27.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

28.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

29.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

30.王之涣：《出塞》（黄河远上白云间）；

31.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

32.王昌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

33.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

34.孟浩然：《春晓》（春眠不觉晓）；

35.杜牧：《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

36.刘禹锡：《西塞山怀古》（王濬楼船下益州）；

37.刘禹锡：《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

38.刘禹锡：《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

39.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40.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41.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城阙辅三秦）；

42.张继：《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

43.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

44.王翰：《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

45.孟郊：《游子吟》（慈母手中线）；

46.贾岛：《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

47.卢纶：《塞下曲，其三》（月黑雁飞高）；

48.高適：《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

49.韦应物：《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

50.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清晨入古寺）。

扩大记忆——应记唐诗四十首

1.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

2.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

3.李白：《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

4.李白：《关山月》（明月出天山）；5.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我本楚狂人）；

6.杜甫：《梦李白二首》（死别已吞声）；

7.杜甫：《旅夜书怀》（细草微风岸）；

8.杜甫：《登楼》（花近高楼伤客心）；

9.杜甫：《兵车行》（车辚辚，马萧萧）；

10.杜甫：《石壕吏》（暮投石壕村）；

11.杜甫：《哀江头》（少陵野老吞声哭）；

12.杜甫：《哀王孙》（长安城头头白乌）；

13.王维：《杂诗》（君自故乡来）；

14.王维：《终南别业》（中岁颇好道）；

15.王维：《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

16.王维：《鸟鸣涧》（人闲桂花落）；

17.王维：《相思》（红豆生南国）；

18.白居易：《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国）；

19.杜牧：《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20.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

21.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青山隐隐水迢迢）；

22.杜牧：《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

23.元稹：《行宫》（寥落古行宫）；

24.孟浩然：《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

25.孟浩然：《留别王维》（寂寂竟何待）；

26.孟浩然：《秋登兰山寄张五》（北山白云里）；

27.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寒雨连江夜入吴）；

28.王昌龄：《闺怨》（闺中少妇不曾愁）；

29.王昌龄：《塞下曲》（饮马度秋水）；

30.李商隐：《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

31.李商隐：《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

32.李商隐：《乐游原》（向晚意不适）；

33.李商隐：《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

34.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35.贺知章：《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

36.张九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

37.金昌绪：《春怨》（打起黄莺儿）；

38.王湾：《次北固山下》（客路青山外）；

39.许浑：《咸阳城西楼晚眺》（一上高城万里愁）；

40.高適：《燕歌行》（汉家烟尘

1.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

2.韩愈：《送孟东野序》；

3.韩愈：《进学解》；

4.柳宗元：《愚溪诗序》；

5.柳宗元：《捕蛇者说》；

6.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

扩大记忆

1.韩愈：《师说》；

2.韩愈：《马说》；

3.柳宗元：《始得西山宴游记》；

4.柳宗元：《钻鉧潭西小丘记》；

5.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在东北）。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今译（余秋雨译）

太行山南面，有一个盘谷。在盘谷间，泉水甘洌，土地肥沃，草木茂盛，居民稀少。有人说，它环在两山之间，所以叫盘。有人说，这个山谷，幽深而险阻，是隐士们的去处。

我的朋友李愿，就住在那里。

为什么住在那里？李愿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

“人们所说的大丈夫，我知道。他们把利益施于他人，得名声显于一时。他们身在朝廷，任免百官，辅佐皇上，发号施令。一旦外出，便竖起旗帜，排开弓箭，武夫开道，随从塞路，负责供给的人捧着物品在道路两边奔跑。他们高兴了，就赏赐；生气了，就刑罚。才俊之士挤满他们眼前，说古道今来歌颂他们的盛德，他们听得入耳，并不厌烦……”

“他们身后又有不少女子，曲眉丰颊，声清体轻，秀外慧中，薄襟长袖，施粉画黛。这些女子，列屋闲居，妒宠而又自负，争妍而求爱怜……”

“受皇上信任而执事于当今的大丈夫，就是这种行为状态。”

“我并不是因为厌恶这一切而逃开，只是命中注定，未曾有幸达到。”

“我，贫居山野，登高望远，在茂密的树林下度过整日，在清澈的溪泉间自洗自洁。作息不讲时间，只求舒适安然。”

“我想，与其当面备受赞誉，不如背后没有毁谤；与其身体享受快乐，不如内心没有忧愁。这样，就不必在乎车马服饰的等级，不用担心刀锯刑罚的处分，不必关心时世治乱的动静，不必打听官场升降的消息。——这就是不合时世的大丈夫，这就是我。”

“如果不是这样，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权势之途，刚要抬脚就畏缩，刚想开口就嗫嚅，身处污秽而不羞，触犯刑法而获诛，一生都在求侥幸，直到老死方止步。这样做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我韩愈听了李愿的这番话，决定为他壮行。

我为他斟上酒，还为他作了歌——

盘谷啊盘谷，真是你的地方。

盘谷的泥土，让你垦稼种粮，

盘谷的溪泉，让你洗濯游荡，盘谷的险阻，让你不必守防。

幽远而深秘，

开廓而空旷，

环绕而曲折，

似往而回向。

盘谷之乐，

乐而无殃。

虎豹远去，

蛟龙遁藏。

鬼神守护，

阻止不祥。

有饮有食寿而康，

知足常乐无奢望。且为车辆添油膏，

喂罢马匹握住缰，

我要随你去盘谷，

终生逍遥复徜徉。

柳宗元《愚溪诗序》今译（余秋雨译）

灌水北面，有一条溪，向东流入潇水。

有人说，过去有一家姓冉的住在这里，所以这溪也有了姓，叫冉溪；又有人说，这溪可以漂染丝帛，所以按功能叫染溪。

我因愚钝而触罪，被贬到潇水边上，却爱上了这条溪。沿溪水走进去二三里，见到一个景色绝佳处，便安了家，古代有愚公谷，我以溪安家，叫什么呢？当地人还在争论是冉溪还是染溪，看来不能不改个名字了，那就叫愚溪吧。

我又在愚溪边上买了一个小山丘，取名为愚丘；

从愚溪朝东北方向走六十步，有泉水，我又买了下来，取名为愚泉；

愚泉有六个泉穴，泉水都来自山下平地而向上涌出，合流后弯曲向南，我取名为愚沟；

在愚沟上堆土积石，塞住隘口，取名为愚池；

愚池的东边，建了愚堂；

愚池的南边，盖了愚亭；

愚池的中间，有一个愚岛。——算一下，共有八愚。

这么些错落有致的嘉木异石，都是山水奇迹，却因为我，一起蒙上了“愚”的屈辱。

本来水是智者所乐，为什么眼下这道溪水独独以愚相称？

你看，它水位很低，不能用来灌溉；它水流峻急，又多嶙峋，大船进入不了；它幽深浅狭，蛟龙不屑一顾，因为不能在这里兴云作雨。总之，它不能被世间利用，恰恰与我类似。那么，委屈一下以愚相称，也可以。

春秋时的宁武子说，国家混乱时要变得愚笨，这是聪明人之愚；颜回在听孔子讲述时从不发问，貌似愚笨，这是睿悟者之愚。他们都不是真愚。我生于有道之世，却违背时理，做了傻事。因此要说愚，莫过于我了。这也就是说，天下谁也不能来与我争这条溪，只能由我拥有，由我命名。

但是，回过来说，这溪虽然不能被世间利用，却能映照天下万物。它清莹秀澈的水流，金石铿锵的声音，能使一切愚者喜笑眷恋，乐而忘返。

我虽然与世俗不合，却也能用文墨慰藉自己、洗涤万物、掌控百态，什么也逃不出我的笔下。因此，我今天以愚辞来歌颂愚溪，便觉得茫茫然与此溪相合，昏昏然与此溪同归。超然于鸿蒙混沌，相融于虚静太空，寂寥于无我之境。于是，便作了一首《八愚诗》，刻记在溪石之上。

李煜——

1.《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2.《浪淘沙》（帘外雨潺潺）；

3.《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4.《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基础记忆——必记宋词三十五首

1.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2.苏轼：《水调歌头·中秋》（明月几时有）；

3.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

4.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

5.苏轼：《蝶恋花·春景》（花褪残红青杏小）；

6.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7.苏拭：《临江仙·夜归临皋》（夜饮东坡醒复醉）；

8.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

9.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

10.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11.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12.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13.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14.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千古江山）；

15.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楚天千里清秋）；

16.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17.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醉里挑灯看剑）；

18.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

19.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

20.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少年不识愁滋味）；

21.辛弃疾：《西江月·遣兴》（醉里且贪欢笑）；

22.辛弃疾：《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壮岁旌旗拥万夫）；

23.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何处望神州）；台下清江水）；24.陆游：《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

25.陆游：《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

26.陆游：《鹊桥仙》（一竿风月）；

21.陆游：《鹊桥仙》（华灯纵博）；

28.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29.张元幹：《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梦绕神州路）；

30.岳飞：《满江红·写怀》（怒发冲冠）；31.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

32.范仲淹：《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

33.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36.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35.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不见南师久）。扩大记忆——应记宋词十五首

1.辛弃疾：《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绿树听鹈鴂）；

2.辛弃疾：《清平乐·村居》（茅檐低小）；

3.晏殊：《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

4.姜夔：《琵琶仙》（双桨来时）；

5.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雾失楼台）；

6.贺铸：《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7.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8.欧阳修：《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

9.宋祁：《玉楼春·春景》（东城渐觉风光好）；

10.吴文英：《唐多令·惜别》（何处合成愁）；

11.蒋捷：《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

12.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一片春愁待酒浇）；

13.刘克庄：《玉楼春·戏林推》（年年跃马长安市）；

14.刘克庄：《一剪梅·余赴广东，实之夜饯于风亭》（束缊宵行十里强）；15.陈与义：《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忆昔午桥桥上饮）。

宋诗和宋文

宋代以词名世，其实诗亦很好。尤其是苏轼、陆游、王安石、文天祥的诗，皆可传世。所列不多，均应熟读。

基础记忆

1.陆游：《剑门道中遇微雨》（衣上征尘杂酒痕）；

2.陆游：《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

3.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二首·其二》（三万里河东入海）；

4.陆游：《书愤》（早岁那知世事艰）；

5.陆游：《游山西村》（莫笑农家腊酒浑）；

6.苏轼：《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

7.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

8.苏轼：《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

9.王安石：《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

10.李清照：《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

11.朱熹：《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12.文天祥：《过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

13.文天祥：《正气歌》（天地有正气）。

扩大记忆

1.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绝·其一》（黑云翻墨未遮山）；

2.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水光潋滟晴方好）；

3.朱熹：《春日》（胜日寻芳泗水滨）；

4.杨万里：《小池》（泉眼无声惜细流）；

5.叶绍翁：《游园不值》（应怜屐齿印苍苔）；

6.林升：《题临安邸》（山外青山楼外楼）；

7.王安石：《登飞来峰》（飞来山上千寻塔）；

8.郑思肖：《寒菊》（花开不并百花丛）。

宋代散文，依“唐宋八大家”的排列，有六家，即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曾巩、王安石。确实各有特色，但是如果以宋词和宋诗的光亮来对照，真正能够平视的，也只有伟大的苏轼。尤其是他的《前赤壁赋》和《后赤壁赋》，文学地位崇高，哲理等级非凡，大家应该反复熟读乃至背诵。除苏轼外，欧阳修的散文也不错，特别是那篇《秋声赋》，朗诵起来很有味道。

苏轼《前赤壁赋》今译（余秋雨译）

壬戌年的那个秋天，七月十六日，我和客人坐船，到赤壁下面游玩。

在风平浪静之间，我向客人举起酒杯，朗诵《明月》之诗，吟唱《窈窕》之章。不一会儿，月亮从东山升起，徘徊于东南星辰之间。白雾横罩江面，水光连接苍穹，我们的船恰如一片苇叶，浮越于万顷空间。眼前是那么开阔，像是要飞到天上，不知停在哪里；身子是那么轻飘，像是要遗弃人世，长了翅膀而成仙。

于是我们快乐地喝酒，拍着船舷唱起了歌。歌中唱道：桂树为橹，

兰木作桨。

橹划空明，

桨拨流光。

我的怀念，

渺渺茫茫。

心中美人，

天各一方。

有一位客人吹起了洞箫，为歌声伴奏。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怨恨，又像是爱慕；像是哭泣，又像是诉说。余音婉转而悠长，就像一缕怎么也拉不断的丝线，简直能让深壑里的蛟龙舞动，能让孤舟里的独女哀泣。

我心中顿觉凄楚，便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姿态，问那位吹箫的客人：“为什么吹成这样？”

那位客人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不是曹操的诗句吗？想当年，不也是这个地方，西对夏口，东对鄂州，山环水复，草木苍翠，曹操被周瑜所困？那时候，他刚刚攻下荆州，拿下江陵，顺流东下，战船延绵千里，旌旗遮天蔽日，对着大江饮酒，横握长矛吟诗，真可谓是一代豪杰啊，然而，他今天在哪里？”

“那就更不必说你我之辈了：捕鱼打柴为生，鱼虾麋鹿做伴，驾着小船出没，捧着葫芦喝酒，既像昆虫寄世，又像小米飘海，哀叹生命短暂，羡慕长江无穷。当然我也想与仙人一样遨游，与月亮一起长存，但明知都得不到，只能把悲伤吐给秋风。”我听完，就对这位客人说：“你也应该知道水和月的玄机吧。这水，看似日夜流走，其实一直存在；这月，看似时圆时缺，其实没有增减。从变化的角度看，天地之间瞬刻不同；但从不变的角度看，万物和我们都可以永恒，那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何况，天地万物各有所属，如果不是我们的，分毫都不该占取。只有江上的清风，山间的明月，经由我们的耳朵而成为声音，经由我们的眼睛而成为色彩，可以尽管取用，怎么也用不完。这是大自然的无穷宝藏，足供你我共享。”

客人听罢，高兴地笑了，洗了杯子，重新斟酒。终于，菜肴果品全都吃完，空杯空盘杂乱一片，大家就互相靠着身子睡觉，直到东方露出曙色。苏轼《后赤壁赋》今译（余秋雨译）

这年十月十五日，我从雪堂出发，回临皋去。两位客人跟着我，过黄泥坂。

那是霜降季节，树叶已经落尽。见到自己的身影在地上，便仰起头来看月亮，不禁心中一乐，就边走边唱，互相应和。

走了一会儿，我随口叹道：“有客而没有酒，有酒而没有菜肴，这个美好的夜晚该怎么度过？”

一位客人说：“今天傍晚，我网到一条鱼，口大鳞细，很像松江鲈鱼。但是，到哪儿去弄酒呢？”

我急忙回家与妻子商量，妻子说：“我有一斗酒，藏很久了，就是准备你临时需要的。”

于是我们带了酒和鱼，又一次来到赤壁之下。那儿，江流声声，岸壁陡峭。因为山高，月亮被比得很小。水位下落，两边坡石毕露。与上次来游，才隔多久，景色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

我撩起衣服，踏着山岩，拨开茂草，蹲上形如虎豹的巨石，跨过状如虬龙的古木，攀及禽鸟筑巢的大树，俯瞰深幽难测的长江。两位客人跟不上我，便尖声长啸。他们的声音震动了草木，震荡着山谷，像是一阵风，吹起了波浪。我突然忧伤，深感恐慌，觉得不能在这里停留。

下到船上，漂在江中，不管它停在哪里，歇在何处。快到半夜了，四周一片寂静。忽然看到一只孤鹤越过大江从东边飞来，翅膀像轮子一样翻动，身白尾黑，长鸣一声从我们船上飞过，向西而去。

一会儿客人走了，我也就入睡了。梦见一个道士，穿着羽毛般的衣服飘然而到临皋，拱手对我说：“赤壁之游，快乐吗？”

问他姓名，他低头不答。我说：“啊呀，我知道了。昨天半夜从我头顶飞鸣而过的，就是你吧？”

道士笑了，我也醒了。开门一看，什么也没有。

欧阳修《秋声赋》今译（余秋雨译）

欧阳子正在夜里读书，听到有声音从西南方向传来，心里一惊，侧耳倾听，不禁自语：“好奇怪呀！”

这声音，初听淅淅沥沥，萧萧飒飒，忽然奔腾澎湃，就像波涛夜惊，风雨骤至。而且，这破涛和风雨似乎还撞到了什么，发出琮琮琤琤的金铁之声。再听，又像是奔赴战场的兵士们衔着禁声之枚疾步而走，没有口令，只有人马行进的声音……

我问书童：“这是什么声音？你出去看看。”

书童看了回来说：“星星、月亮、银河都很明亮，四周并没有人声，声音来自树间。”

我一想就明白了，说：“啊呀，悲哉，这就是秋声，秋天的声音！它，怎么就来了呢？”要说秋天的相貌，它的颜色有点儿惨淡。烟雾飞动，云岚聚敛，容色清净，天高日明，气息凛冽，砭人肌骨，意态萧条，山川寂寥。因此，它所发出的声音，既凄凄切切，又呼号奋发。虽然绿草还在争茂，佳木依然葱茏，但只要一碰到这种声音，绿草就会变色，佳木就会落叶。究竟是什么力量使草木摧败零落？那就是强大的秋气。

[插图]

欧阳修《秋声赋》（余秋雨行书，局部）

秋天，是季节的执刑官。时序属阴，有用兵之象；五行属金，藏天地刀气，有肃杀之心。天道对于生物，春生而秋实。所以在音乐中，秋音为商，秋律为夷。商为西部之音，指向悲伤；夷为七月之律，指向杀戮。生物老了就会悲伤，生物过盛就会杀戮。

啊，我不禁叹息道，草木无情，还会按时飘零，人为动物，独有灵性，自然会有各种忧愁触心，各种事务劳身。触心和劳身的结果，又必定会损伤精神。更何况，还要去思索那些力所不及的问题，担忧那些智所不能的事情。这当然会使红润的容颜变得如同枯木，乌黑的头发也白斑丛生。我们的身体并无金石之质，怎么可能超越草木而一直茂盛？

真要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摧残了我们？看来，怨不得这满耳的秋声。

我这样自言自语，书童无从对话，已经垂头打盹。陪我叹息的，是四周墙下的唧唧虫声。

剧作部分

基础记忆

1.关汉卿：《窦娥冤》；

2.关汉卿：《救风尘》；

3.关汉卿：《望江亭》；

4.王实甫：《西厢记》；

5.纪君祥：《赵氏孤儿》；

6.汤显祖：《牡丹亭》；

7.孔尚任：《桃花扇》。

扩大记忆1.马致远：《汉宫秋》；

2.白朴：《墙头马上》；

3.高明：《琵琶记》；

4.洪昇：《长生殿》；

5.李玉：《一捧雪》。

小说部分

基础记忆

1.曹雪芹：《红楼梦》；

2.吴承恩：《西游记》；

3.施耐庵：《水浒传》；

4.罗贯中：《三国演义》。扩大记忆

1.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

2.蒲松龄：《聊斋志异》；

3.吴敬梓：《儒林外史》。

此外，在散文领域，晚明时期袁中郎、袁中道、王思任、张岱的“小品”，也值得一读。我本人在写作散文的初期，曾在语言的精致、质感、收敛、节奏上，受到晚明小品的正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