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安房直子幻想小说系列之《日暮时分的客人》,其中有一段描写到:即使是火炉的温暖,又有劈柴火炉、煤气火炉和石油火炉,我最喜欢的是劈柴火炉的感觉。就是劈柴火炉一边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一边燃烧时的那种感觉。不过,还不仅仅是温暖,就这样,一颗心安歇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似的感觉。用不着担心什么不完全燃烧、煤气泄露,一边想着森林、丛林和原野,一边就能安心入睡。那种感觉,只有劈柴火炉才有啊。
那种感觉,只有劈柴火炉才有啊。
很认同猫的这段话。我也喜欢劈柴烧火,但老家的劈柴放在火塘里烧,而不是火炉。那么就叫它劈柴火塘吧!
突然眼眶就湿了。近段写返乡的文字特别多:沦陷的故乡,回不去的故乡,雾霾笼罩的故乡……岁月如歌,故乡永如一支悠远的短笛,忧愁是它永恒的主题,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已是不惑之年,明白谁的心里都住着个自己的故乡,美好、纯真,那是由彼时的山、彼时的水、彼时的玩伴、彼时村口老樟树下的故事融合而成的久远的记忆。那山、那水、那人……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远去了。
可是,这些记忆却可以长留在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给疲惫的伤痛的自己最深情的拥抱。对于我而言,这已经消失了的劈柴火塘,便是如此。
记忆里火塘在灶房的空地的中央,不大,是个边长约摸一米的正方形凹地。里面放着粗大的劈柴,一年四季烧着。正中间从屋梁上垂下一根可伸缩的铁链,端口一铁钩,也是一年四季挂着个烧水的铁鼎罐。鼎罐锥形底,圆身子,上有一铁盖。水一开,铁盖掀开,咕嘟嘟地直冒热气。奶奶会用抹布抓着两边的把手移开鼎罐。这时“哐当”一声,铁钩被移上几厘米。我很喜欢听这一声脆响,没事时便把玩几下,常常抓得一手黑乎乎的,引得奶奶嗔怪。
最喜欢的当然是烧得旺旺的火塘了。小时候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屋檐下挂着一根根长长的冰凌,池塘里冰层也厚,有时甚至怀疑上面也可以溜冰。脚蹬妈妈纳的黑布棉鞋,穿一件碎花布红棉袄,把手拢进袖子里不停蹦跳,却也忍不住要去雪地里疯玩一阵子,然后在大人的吆喝声里回到火塘边烤火。
红红的柴火,映着一张张红扑扑的脸,个个眸子里都有一团火在跳跃,而每个人的身影都被映照到墙壁上,影子拉得长长的,更显柴火的明亮。身子烤得暖暖的,也烤得懒懒的不想动,一直傻傻地坐着,偶尔伸出手去靠近火堆,看木柴哔哔剥剥燃烧时溅出的火星子出神。尤其是冬日的晚上,一家老少都围在火塘边烤火,大人们一边添柴一边高声谈笑,恍恍惚惚地听着大人的话,一不留神,棉鞋因为太靠近柴火给烧着了鞋底,散出一阵阵焦味来才发现,免不了一顿责骂。
似乎冬天里最多的记忆就是这个火塘。父亲和叔叔们有时会围坐在火塘边拉二胡唱戏,邻村我叫红伯伯的人是我爸极好的搭档,一唱一和,唱得很好听。听他们两个极默契的摆龙门阵,胡吹海侃,也是我很喜欢的事情。也许性格里的豪放乐观根源于这里罢?
火塘不用时,火苗不会弄熄,奶奶会在上面盖一层厚厚的黑灰。有时会在里面埋几个红薯。这时的我,哪里等得及烤熟?频频弄出来掐一掐捏一捏的,馋得不停地吞咽口水。好不容易允许吃了,赶紧拿在手中,连灰都顾不得擦干净,就美滋滋地吃起来,却不敢大口吃,怕吃得太快,一会儿就没了。而是细致的先从烤得硬硬的红薯皮开始吃,由外而内,细嚼慢咽,享受着甜软的红薯慢慢滑入喉咙的感觉。一直以为,红薯皮是最味美的地方,直到现在,都从不丢弃外皮,得擦干净了吃掉。在我看来,丢掉红薯皮,简直是暴殄天物。
奶奶过世得早,感觉里火塘是与奶奶一起消失的吧?因为记忆里,总是有奶奶不停地在火塘边穿梭忙碌。火塘虽不在了,鼎罐后来一度成了柴灶上的水缸,依然有热水供洗漱。再以后,就连鼎罐也消失不见了。
而这份温暖的记忆,却存留在心底,偶尔会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