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第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给这个还有些许陌生的城市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同时也带来了稍稍刺骨的凉意。我站在这异乡的阳台上看着烟雨朦胧里的万家灯火,带着一些疏离和怅惘,昏黄的路灯里恍惚闪过十年前,你六十大寿时烛光里慈爱又有些肃穆的笑脸,恍若隔世。想到今天本该步入古稀的你永远的停留在了六十二岁,心有蛰伏,经日而痛。
四五岁的时候,“嘴甜如蜜”的我跟你说长大了要给你买“乡巴佬”酒,被亲人邻里念了那么多年,你永远带着欣慰与自豪,仿佛那是世上最好的酒......当我拿着人生第一笔正式的工资,怅然若失,因为早已没有“乡巴佬”酒可买,也再也没有人要喝了。当我已长大,正值你渐老去,我可以怀着一颗反哺的心,不辜负那份纯粹的疼爱,那是一件多么让人幸福满足的事。而当一切都已来不及,萦绕在心头的这一份遗憾与思念,随着年龄的增长,破土,发芽,成为了一丛无法拔除的荆棘,隐隐刺痛。
奶奶在北京车祸以后,我时常梦到你,面目比以往每一年都要清晰,也许是因为奶奶那疼到惨白的脸让我一直想,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经历这样的苦难,也许是因为病床上孱弱却鲜活的奶奶让我庆幸,我没有像抓不住你那样留不住她。记得大二的时候有一次专业课上,郑瑾谈起生死,她说猝死是比较幸运的,不用那么遭罪,也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太多的麻烦消磨彼此感情云云,我当时气哭了,觉得她完全不懂那种来不及道别的疼痛就轻易帮人下结论的论调十分可憎。当我渐渐长大,不再为了别人不同的看法而跳脚甚至流泪,我更加确定,我不要别人口中那样的幸运,如果可以,我想清楚的知道你当时的痛苦、感同身受,我想看到从来挺拔精神的你脆弱起来的样子、为你心疼,我想在你的病榻前为你添一次茶、喂一次饭,我想在你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可以慢慢接受你即将离去的事实、好好告别...可你骤然远去,没有告别,没说归期...... 这世间所有的眉目都带着深情,或安静温婉,或泪眼朦胧,或烈火般灿烂,或风沙般迷离,可我,再也找不到一双眼睛像你。
你走后我常常有一种“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不在了”的感触,当年龄慢慢增长,虽然偶尔想起你还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当我这样想时总觉得惶恐,怕辜负那些如你一样疼爱我的人,怕自己因此心存怨怼。慢慢的,好些记忆都渐渐淡了,曾经生动连续的回忆变得支离,只剩下一些镜头,蒙太奇式的证明你曾经来过,长歌当哭,为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为生命中最深沉的想恋,终散作尘烟。
第一次听钟欣潼的《你看的见吗》,“记得那天爷爷是你最爱陪着我,走在乡间小路买糖果,你不会说童话故事也不会唱歌,我却是最幸福的一个......”,霎时泪流满面,我顿悟,回忆也许会蒙尘,但永不消逝,你永远都是最疼爱我的那一个。
亲爱的爷爷,我已长大,带着你一样的坚韧、要强,你看得见吗?
二零一七年九月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