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与另一颗心一旦巧合
普天之下便唯我独尊
“等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是你,我便可以没有因为没有所以地,站在你回头一眼就可以望见的地方。”
——十年前和十年后的景深
天气预报说下雪那天,风西镇的天气从早晨明朗到夜晚,仿佛在赌一口气,除了偶尔从家门前吹过的西风,带着些许的冷气外,那一天和风西镇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不同。
唯一的不同是郁唯一的心情,含着一份轻微的失落。
除夕了,尽管郁唯一想忘掉这个被赋予了太多团圆意义的节日,哪一天不是从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从太阳落山的时候结束,她才不需要过除夕呢。
她抬头看着比往常更遥远一些的星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过一会儿后,她低下头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和脖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来。这是郁德再次回来后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景深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郁唯一不紧不慢地去接,明明没有商量好他会打电话给她,可她就是有一种已经知道的感觉。
“是不是很失望啊”,隔着电话她似乎已经看到他脸上又开始挂着欠揍般的景式笑容。
“一点也没有的话,你是不是很失望”,她赌气似地回应。
“是,我失望得不得了”,她听到他略带夸张的语气时,深深地笑了,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明朗,她接受了白天的明朗气清,接受了天气预报的阴晴不定。
“想什么呢”,隔着电话似乎也能看到景深那双可以看进人心里的眼睛。
“最后,猜我想说什么”,略带神秘的语气,几秒钟之后“新年快乐”。
桌上老旧的钟表响了一声,郁唯一的嘴角深深地扬起。
原来,祝福她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辞旧迎新,本以为会一冬无雪,却在新年的第一天,终究是看不得灰突突的大地,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新年以这样干净而整洁的方式悄悄地来到风西镇。
打开门的那一刻,有冰凉的雪花飘在了郁唯一的脸上,惊喜之余,她来不及关门,转身批了外套便往外面跑去,一夜的积雪,她能听到脚走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抬头望去,洋洋洒洒的雪花顺着她的脸颊飞扑过来。
没有章法,毫无规则的飘落,失序的世界美到了她心里。
远处陆陆续续的鞭炮声,渐渐地隐匿在路上与墙上的积雪里。
原来这就是开场白,从一无所有到天地万物的故事。
她踏着厚厚的积雪出门了,那条青石路一定是整个风西镇最美的一处,每年下雪的冬天,风西镇的孩子们都会聚集在青石路上玩闹,滚雪球打雪仗,下雪的日子里,任何车子在青石路上都动弹不得。好在大家早已达成了共识,谁家没有孩子,千载难逢的乐趣作为大人怎能无情剥夺。
郁唯一两手插入口袋,把头埋在围巾里,夜里温度骤降,隐匿在云里的太阳也只有光没有热,她有些懊悔自己穿得薄了。
青石路从远处看像一个U型的容器,郁唯一站在U型的最高处,一个小男孩叫着从顶上往下滑,旁边有小女孩在尖叫着让他停下,男孩也高声叫喊着,却比之前的速度更快了,仿佛小女孩的尖叫是在为他呐喊助威。
她顺着小男孩的方向向下走着。没走几步,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她以为是小孩们的恶作剧便没回头,没走几步又被人砸中了,她轻咬了咬嘴唇,转身回去,干瞪着。
“郁唯一,这呢!”,纪可在她斜后方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站在一群孩子中间,像个孩子王,郁唯一没想到在这能碰上他。
“怎么样,伤,好了吧”,她看着他的腿。
“那点能叫伤吗”,说着便在她面前做了个扣篮的动作,随后双腿轻巧地着地。
“你一个人来的吗”,郁唯一看了看周围,都是一些小孩,并没有和他同岁的朋友。
“恩,他有事,过一会才能来”这个他让郁唯一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接什么话,尽管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每年的今天他都有事”,纪可看着远处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随后立马笑嘻嘻地扭回头,“你要玩什么,我陪你啊,小老师~”,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露出顽劣的笑容,像极了景深每次干坏事时的笑容,郁唯一扑哧一声笑了。
“还真是物以类聚”,她嘟囔了一句,随后有感觉有点不对劲,那她自己呢?难道也是物以类聚?
但最后他们也没有等到景深,她有一种看着雪天也无法弥补的失落。
晚上她早早来到了嘉青广场,捏着演唱会的门票,站在门口看着许多人进来又出去,演唱会的门票是在寒假的前一天偷偷放在她桌子里的,背后只写了一个“7”,演唱会是在8点开始,所以她会一直等到七点。
眼瞅着分针转完了一圈又一圈,快七点了,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刚想叫景深,却看到张远对她招手。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就知道你会来”,张远挠挠后脑勺,“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是你送的门票吗”,郁唯一举起门票犹疑地看向她,他为什么会送门票给她呢?
“恩,上次你送我明信片我还没感谢你呢”,张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要那个也……”
“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张远打断了她。
黑漆漆的天空下,只剩下一摇一摆的荧光棒在等待舞台上的第一个音律,观众的前奏总是来得及时。
不知道梁静茹会唱哪首歌,也不知道……
旁边张远摇了摇她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景深捏着两张门票从后门进来时,台上正在唱歌,缓缓的歌声趁着冬夜的月色,洋溢在每个人的心里。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地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台下的观众摇着手中的萤光棒,轻轻地在下面哼唱。
一个又一个歌词蹦出来,在白茫茫的冬天里,为歌迷们圈出了一块宁静的夏。
景深看着周围陌生的脸孔,希望能够在某个角落看到郁唯一,尽管他也知道这是多么渺茫的希望。早知道就把门票提前给她了,他捏着门票站在出口处。
他选择了最笨的办法,也是唯一可能见到她的方法,解释他的失约,和他一起分享他们的新年。
广场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一些人,她可能根本就没有来吧,景深准备转身回去时,却忽然听到了郁唯一的名字,张远在叫身后的她。
景深循着声音走过去时,郁唯一系好了鞋带正好起身,看见他时,很是意外。
“你也来了”,任是不谙女生心思的张远也听出了口气里的奚落。
张远和郁唯一在前面走着,景深跟在身后,三人一路无语,怎么看这个气氛都有些怪异,岔路口时,张远匆匆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随后景深忽然挡在了她前面,低下头看她“生气了?”。
“我干嘛生气,你来不来是你的自由”,说完侧身想从他左侧离开。
景深也向她移动的方向移动,“半路车坏了,就没在计划时间内赶回来”,他低下头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副她不理他,他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呆下去的架势。
终于看得她脸红了,景深笑着后退了两步。
“你今天?干嘛去了”,她想起了纪可那句不经意的话,试探地问他。
他看着她,随后向前一步,双手把她的围巾向上提了提,正好捂住了她发红的脸颊,“姑奶奶,走吧”。
她没再说话,因为刚刚他眼底闪过的一瞬悲伤,即使他沉下眼睑来躲避,但还是被她看到了,隐藏在心底的至今还没有痊愈的悲伤。
在她为那个眼神而失神时,景深抢过她手中的签名明信片便往前跑去,她跑过去想上前抢回她的明信片,却没想到他将明信片装进了自己书包里,她则趁机抓住他的胳膊,将手伸进了他的书包里,灵巧地掏出一张卡片。
待到路灯下才看到,自己拿出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她眼睛亮了一下,问他旁边的那个男孩是谁,没看到景深渐渐发白的脸色,他嘴角抿着,似乎在做一个痛苦的决定,等到他要开口时,郁唯一却把照片递给了他,微笑着说,“等到想说的时候我再听。”
景深突然笑了,他将照片收回,捏捏她的脸颊转身走进了路灯长长的影子下。留下一脸怒容的郁唯一站在后面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路灯下的积雪上,发出白色的微光,一长一短的影子缓缓移动着,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郁唯一”
“恩?”
“新年快乐”
“恩,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郁唯一,郁唯一,新年快乐”
“神经病啊你”
清脆的笑声缠绕着白光向寂静无人的夜空扩散开来,包括了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新的一年在每个人的各怀期待中开始了。
有人相信铁树会开花,于是便有了艺术品“永不凋落的春天”,有人相信人类可以绕着月亮起舞,于是那一年嫦娥七号开始了绕月探测之旅,也有人相信坚贞的爱情,后来双双化作蝴蝶飞往爱情圣地,而那一年,只相信郁唯一的景深,没有人告诉他,后来会发生什么。
日后她无数次问起,为什么会相信,那么多年的等待一定会有结果?
他只是站在那里,伸开手指眯着眼睛望向西面,凉风生起,自你家到我家,我们,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