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晴天霹雳
大清早七点半钟,我就开着车驶进停车场,老远可以看到对面已经停了一辆鲜红色的朋驰轿车。那辆朋驰就停在工厂旁边,紧挨着我的办公室,而且稳稳的停在我的车位上。除了皮区之外,还有谁会这么做?他完全不管当时整个停车场都空荡荡的,也不管停车场上还有很多标示了“访客”的车位。不,皮区非要把车停在标示了我的头衔的车位上不可,他最喜欢利用这种微妙的暗示了。好吧,他是事业部总裁,而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厂长罢了。他爱把那辆该死的朋驰轿车停在哪儿都成。
我把别克轿车停在朋驰轿车旁边(停在标示了财务长的位子上)。下车后,我瞄了一眼车牌号码,更确定这一定是皮区的车子,因为车牌上写着:“一号”。我们都晓得,这是皮区向来戮力追求的目标,他希望能当上最高主管。我也想啊,只是现在可能变得机会渺茫了。
无论如何,我朝着办公室大门走去。我的肾上腺激素已经开始加速分泌,不晓得皮区究竟在这里干嘛,看来今天早上别奢望能完成任何工作了。我通常都很早来上班,以便理一理白天抽不出空来处理的事情。通常在会议尚未开始,电话铃声尚未响起,以及还没有蹦出任何紧急情况之前,我确实可以完成很多工作。但是,今天看来就要泡汤了。
“罗哥先生”我听到有人大喊。
我停下脚步,有四个人从工厂侧门冲了出来,分别是主任丹普西、工会干事马丁尼兹、一名工人,还有个叫雷伊的领班。丹普西告诉我出问题了,马下尼兹嚷嚷着快要发生罢工事件了,那名工人嘟哝着有人骚扰他,而雷伊则大叫:我们没有办法完成某件东西,因为缺了一个零件,他们全都看着我,而我甚至连杯咖啡都还没来得及享用。
我终于让大家都冷静下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皮区一个小时以前就到了,他直接走进我的工厂,命令他们报告第四一四二七号订单目前的执行状况。
这下可好了,说巧不巧,刚好没有人知道第四一四二七号订单的状况。于是皮区逼着每个人四处追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出来的结果是,那是笔很大的订单,同时也是笔延迟交货的订单。这有什么稀奇呢?工厂里几乎每一笔订单都延迟了。根据我的观察,这个工厂的订单可以区分为四种优先次序的级别:“紧急”……“非常紧急”……“紧急得不得了”……以及“立刻完成”!总之,我们就是没有办法依进度完成订单。
皮区一发现第四一四二七号订单距离出货还遥遥无期,就开始扮演监工的角色。他到处咆哮,对着丹普西发号施令。最后,他们发现几乎所有必需的零件都已经齐备,成堆的在旁待命,但是却没办法展开装配作业,原因是某个组件中的某个零件,还没有经过加工处理,因此目前缺货。假如工人拿不到这个零件,就没有办法进行装配;假如他们没有办法装配,当然就没办法出货。
他们还发现那些零件条就躺在其中一个数值控制机旁边,静候处理,但是机械工并没有在为这个零件进行操作准备,而是忙着为另一件别人逼他们立刻完成的东西赶工。
皮区才不管这件立刻要完成的东西是什么,他只关心第四一四二七号订单能不能及时出货。所以他叫丹普西告诉领班,别管另外那件超级紧急的玩意了,指挥机械工立刻准备处理四一四二七号订单缺少的零件。那名机械工看看雷伊,又看看丹普西,再看看皮区,然后把螺旋板一丢,告诉他们,他们全疯了。他和助手只要再花一个半小时,就可以让每个人都抢着要的零件上线了,现在却得前功尽弃,重新为另外一个零件准备生产线?去他的!
于是,我们的伟大外交官皮区先生,越过我属下的主任和领班,直接告诉这名主机械工,假如他不照着吩咐去做,就得卷铺盖走路。他们又吵了一会儿,机械工威胁要罢工,工会干事出现了,每个人都疯掉了,没有人在工作。于是现在,在这个明亮的清晨,四个大男人在停顿的工厂前面迎接我。
“那么,皮区现在在哪里?”我问。
“在你的办公室里。”丹普西说。
“好吧,请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和他谈话。”我说。
丹普西如获大赦般的朝着办公室跑去。我转向马丁尼兹和那名工人,这才发现原来他就是那个机械工。我告诉他们,我不会炒任何人鱿鱼,也不会对任何人施加停职处分,整件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误会。马丁尼兹起先对我的说法并不满意,而机械工的意思似乎是要皮区向他道歉。我可不想卷入这个麻烦。我恰好晓得单单马丁尼兹一个人,还没有足够的权威来号召一场罢工,因此我说,假如工会要提出申诉,没有问题,我很乐意今天就找个时间和工会会长奥当那谈一谈,我们会依照正当的程序来处理这件事情。马丁尼兹心知肚明,在他和奥当那商量好之前,反正也做不了什么事,因此终于接受了我的提议,和工人一起走回工厂。
“好,现在让大家回去工作。”我告诉雷伊。
“当然,不过,呃,我们应该先做什么呢?先完成我们原本打算要做的东西,还是先为皮区赶工?”雷伊问。
“先赶皮区要的东西。“我告诉他。
“好吧,那么我们原先就做白工了”
“就做白工吧!”我告诉他,“我甚至还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定出了什么紧急状况,皮区才会亲自跑来这里。你不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吗?”
“是啊,当然。嘿,我只不过想知道该怎么办。”雷伊说。
“好,好,我知道你也只不过是半途卷入这场混乱之中,”我试图安慰他,“我们就尽快把生产线准备好,开始处理那个零件吧。”
“对!”他说。
这时候,丹普西正好走过我身边,准备回工厂工作。他刚从我的办公室走出来,看起来仿佛迫不及待的要逃离那个地方。他对我摇摇头。
“祝你好运!”他嘴角挤出这几个字。
我的办公室大门敞开,我走了进去,他就在那儿。皮区大喇喇的端坐在我的办公桌后面。他长得矮胖结实,满头浓密的银发与冷峻的双眼正好匹配。我一放下公事包,他的眼睛就直直的瞪着我,仿佛在说:“小心你的脑袋瓜子。”
“皮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他说:“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讨论,你先坐下。”
我说:“我很想坐下,不过你正好坐在我的椅子上。”
我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跑来吗?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你们这些差劲的家伙。”
我告诉他:“从刚刚欢迎我的场面看来,你是特地跑来破坏我的劳工关系。”
他直直瞪着我,然后说:“假如你没有办法在这里推动工作,那么以后根本不会再有任何工人需要你来操心了。事实上,你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罗哥。”
“好,好,别那么紧张。”我说,“咱们先好好谈谈,这笔订单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皮区告诉我,首先,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他在家里接到一通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是我们的大客户柏恩赛先生,老好人一个。柏恩赛似乎是因为他的订单(第四一四二七号订单)已经延迟了七个星期交货,而勃然大怒。他跟皮区翻来覆去抱怨了一个小时。显然当初所有的人都叫他把这笔生意交给我们的竞争对手,而柏恩赛力排众议,大胆的把订单交给我们。打电话来之前,他刚好和几个客户一起吃晚饭,他们全都因为交货太慢的问题,向他大发牢骚,而罪魁祸首显然就是我们。因此昨天晚上,柏恩赛简直要发狂了(或许带着一点酒意)。皮区答应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而且保证不管有天大的困难,今天下班前一定出货,柏恩赛的怒气才稍稍平息。
我试图告诉皮区,没错,延误订单是我们的不对,我会亲自监督后续的处理,但是他非得今天一大早跑来这里,把整个工厂弄得鸡飞狗跳吗?
他问,那么我昨天晚上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打电话到我家,却一直找不到我。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有我的私生活。我没有办法告诉他,头两次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好在和太太吵架;可笑的是,我们之所以会吵架,正是因为我太太觉得我对她不够关心;而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也没有接电话,因为当时我们正在讲和。
我决定告诉皮区,我昨天很晚才到家。他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问我,我怎么会不晓得工厂里的状况,他已经厌倦了不断听客户抱怨延迟交货。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准时交货呢?
我告诉他:“我很确定的是,在你三个月前逼我们进行第二次裁员和减薪百分之二十以后,我们居然还有办法生产出一些东西,已经是万幸了。”
他静静的说:“你只管把东西制造出来就好了,听到了吗?”
“那么,你就得给我需要的人手!”我说。
“你已经有足够的人手了!看在老天的分上,看看你们的效率!你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他说,“先证明给我看你可以有效运用现有的人力,否则就别哭诉人手不够!”
我正想回嘴,皮区却伸出手来制止我。他站起来,把门关上。喔,可恶,我心里想。
他转过身来,告诉我:“你坐下。”
我一直都还站着,我从办公桌前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平常访客坐的位置。皮区从办公桌后面转过身来。
“你瞧,我们为这件事争辩不休,完全是浪费时间。你上一次的营运报告就已经说明一切了。”皮区说。
我说:“你说得没错。重点是,要想办法完成柏恩赛的订单。”
皮区大发雷霆:“该死,问题不在柏恩赛的订单!柏恩赛的订单只不过是问题的症状而已。你想我会从大老远跑来这里,只是为了加快一笔延迟的订单吗?你以为我事情还不够多吗?我特地跑来,是为了提醒你们,这不只是客户服务的问题,你的工厂正在不断亏损。”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要让我仔细咀嚼他的话。然后——“砰”的一声——他的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我。
“假如你今天没办法出货,那么我会教你该怎么做。假如你还是办不到,那么无论是你,或这座工厂,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等一下,皮区——”
“该死,我连一下都没办法等了!”他咆哮,“我再也没有时间听你的藉口了,我也不需要任何解释,我需要的是实际的表现,我需要的是出货,我需要的是营收!”
“我知道,皮区。”
“你不知道的是,这个事业部正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亏损,这个破洞太大了,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脱身,而你的工厂正是把我们拖进这个大黑洞的那个锚。”
才一大早,我已经疲惫不堪。我疲倦的问他:“好吧,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办呢?我已经来这里半年了,我承认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但是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假如你想要晓得底线在哪里,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只剩三个月来让这座工厂转亏为盈。”皮区说。
“假如我没有办法及时达到目标呢”我问
“那么我就要在主管委员会上建议关掉这座工厂”他说。
我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我完全没有预期会在今天早上会听到这么糟糕的消息。然而,这番话对我而言,也不全然是意外。我从窗口望出去,停车场停满了早班工人的车子。我回过头来。皮区已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倾着身子。现在他要开始安抚我了。
“我知道打从你一接手,情况就不怎么妙。我指派你这个任务,正是我认为你可以把这个工厂从亏损扭转为……至少变成一个小小的赢家。我现在还是这么想。不过,假如你想要在公司里继续往上爬,你一定要有所表现。”
“但是,我需要时间。”我无助的说。
“抱歉,只有三个月。而且假如情况持续恶化,我甚至连三个月都没有办法给你。”
皮区看看手表,站起身来,而我还坐在那里。讨论结束了。
他说:“假如我现在离开,那么我今天就只错过了第一个会议。”
我站起来,他走到门边,把手放在门把上,转过身来,微笑着说:“我已经帮你踢踢这些家伙的屁股了,柏恩赛的订单今天出货,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我们会及时出货,皮区。”我说。
“很好。”他一面开门,一面说,还对我眨了眨眼睛。
一分钟之后,我从窗口看到他爬进朋驰轿车中,朝着停车场大门驶去。
三个月,我的脑中只有这几个字。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自己坐在办公桌旁,茫然的发呆。我决定最好还是亲自去工厂看看现在的情况。我从门边架子上拿起安全帽和护目镜,穿过秘书身旁,向外走去。
法兰,我要去工厂看看。”我告诉她。
法兰正在打一封信,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好。顺便问一下,今天早上停在你车位上的是皮区的车吗?”
“没错。”
“真是部好车!”她说,然后笑了起来,“起先我还以为是你的车。”
轮到我大笑。她弯过身来。
“那样一部车究竟要花多少钱啊?”她问。
“我不知道确切的数字,不过我想价钱应该在二三万美金左右。”我告诉她。
法兰倒吸了一大口气。“你骗我!有那么贵吗?我一点都不晓得买一辆车子居然也会花掉那么多钱。哇!我猜我想换一辆像那样的车子,还有得等了。”她笑完,又回过头去继续打字。法兰的个性十分爽快。她年纪有多大?我猜大概四十来岁吧,有两个小孩靠她抚养。她的前夫是个酒鬼,他们很久以前就离婚了,从此,她就不想再和男人有任何瓜葛,或几乎没有任何瓜葛。我来上班的第二天,法兰就自动向我倾吐这一切。我喜欢她,也欣赏她的工作表现。我们给她的薪水还不错……至少就目前而言。无论如何,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赚这份薪水。
每回一走进工厂,我就觉得好像进入了魔鬼和天使携手创造出来的灰色魔幻世界。我一向都有这样的感觉,周遭的一切既世俗又神奇,工厂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即使纯粹从视觉上而言,都是如此。但是,大多数人的感觉都和我大相径庭。
穿过了分隔工厂和办公室的双重大门之后,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屋顶悬挂着一盏盏卤素灯,散发出温暖、橘色的光芒。从地面到屋顶,层层架子上堆着一个个装满了零件和材料的柜子和纸箱。架子与架子之问的狭长走道中,工人驾着起重机,沿着天花板的轨道穿梭在架子之间。生产线上,一大捆闪闪发亮的条状钢片,正向一部机器徐徐转动,钢片通过机器时,每隔几秒钟就发出“咔喳”的声音。
到处都是机器。工厂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大大的房间,在占地几英亩的空间里,摆满了机器。这些机器分区放置,区和区之间又以走道相隔。大部分的机器都漆上了艳丽的狂欢节颜色——橘色、紫色、黄色、蓝色。新机器的数位显示器上闪动着鲜红的数字,机器手臂则随着设定好的程式跳舞。
穿过工厂时,不时冒出一个个几乎隐藏在机器中间的工人,当我走过的时候,他们都抬起头来,有的人对我挥挥手,我也对他们挥挥手。一辆电动车呼啸而过,驾驶员是个大胖子。一群女作业员围着长桌处理成卷的电线。有个身着工作服的邋遢家伙调整了一下面罩,然后点燃了焊枪。玻璃窗后面,丰满的红发女人正对着琥珀色的显示器,敲打着电脑键盘。忙乱的景象中混杂着噪音,风扇和马达嗡嗡的转动声、空气进出抽风机的轰隆声,形成了不绝于耳的大合唱,仿佛工厂永不止息的呼吸声。偶尔会出现莫名的“砰”一声巨响。我身后响起
了警铃声,高大的起重机正沿着轨道隆隆的前进。
即使周围有这么多噪音,我还是听到了口哨声。我转过身去,看见唐纳凡那不可能被误认的身影远远出现在走廊上。唐纳凡庞大的身躯就好像一座山,他有六英尺四英寸高,体重大约二百五十磅,其中啤酒肚大概就占了大半。他不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从他的发型看来,我猜想他的理发师大概是海军陆战队出身。他说话从来不会不着边际,他似乎也颇引以为傲。除了在某些问题上面,特别爱抬杠之外,唐纳凡是个好人。他在这里担任生产经理已经九年了。假如你想要推动什么事情,你只需要和唐纳凡谈一谈,就万事0K,根本不需要再盯什么进度。
我们花了一分钟时间,才真正碰头。距离近一点之后,我就看出来,唐纳凡今天不怎么开心,我猜我们是彼此彼此。
“早安!”唐纳凡说。
“今天早上可真是不平安。”我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今天早上的访客是谁?”
“全工厂都晓得这件事了。”他说。
“那么我猜你已经知道四一四二七号订单情况有多么紧急了?”我问他。
他的脸色开始涨红。“这正是我想和你讨论的事情。”
“怎么了?”我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但是皮区咆哮的那个机械师傅东尼,刚刚辞职不干了。”
“喔,该死。”我嘟哝着。
“我想我不必告诉你,像他那样手艺的师傅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一打。想找到人来接替他的工作,将会非常困难。”唐纳凡说。
“能不能劝他回心转意?”
“嗯,我们可能不见得想要他回来上班。”唐纳凡说,“他辞职前,的确照命令准备好机器,而且也把机器设定在自动运转。问题是,他没有把其中两个螺帽拴紧,因此工具机的小零件现在撒得满地都是。”
“报废的零件有多少?”
“不多,机器只开动了一会儿。”
“我们有足够的零件来完成订单吗?”我问。
“我得查一查才晓得。”他说,“但是,你瞧,问题是现在机器不动了,而且可能一时也好不起来。”
“你说的是哪一部机器呀?”我问。
“NCX—10。”他说。
我闭上眼睛,觉得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伸到我的身体里,紧箝住我的胃。全工厂只有一部那样的机器。我问唐纳凡损坏有多严重,他说:“我不知道,那部机器就瘫在那儿,我们正在用电话联系原制造商。”
我开始快步走,想亲自看看情况。上帝,我们真的碰上麻烦了吗?我望了唐纳凡一眼,他紧追着我的脚步。“你想这是恶意破坏吗?”我问。
唐纳凡看起来很讶异。“呃,我不知道。我想那个家伙只不过是心情太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所以就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我觉得我的脸愈来愈热,胃却已经不再痉挛。我对皮区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开始想像自己打电话给他,在他的耳边大喊大叫。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我可以在脑海中看到他坐在我的位子上,听到他告诉我要教我怎么完成订单。没错,皮区,关于如何完成这件工作,你可真树立了好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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