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曲《白头吟》,古今同悲戚。
记忆它就是流水中的涟漪,青蓝色的微光中有青春的笑颜,有儿时的乐趣。一朵朵盛开、荡漾,一朵朵消逝、如梦。
那一身粗布褴褛,从不畏惧寒冬的凛冽,雪不下、雾不来,窗外的天是清冷的天,那街上的人裹着的是厚厚的棉衣。他们在笑,在真心的笑。远处有零星的鞭炮声起伏,在老年人笑眯眯的皱纹里回响,在中年汉子结实的臂弯里蹦跳,在年轻媳妇们俏丽的脸庞上欢腾——在孩子们的追逐声里嘻笑。
当火树银花渐渐侵染了天空,当霹雳的炮响由远及近,渐渐相连,响彻云霄的时候,顽劣的孩童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激动地冲出家门,飞奔着跑到街口。街口,有他的伙伴,他们相约着,捡拾没有放响的“哑炮”,剥开,把那些银灰色的粉末收在一起,人躲得远远的,红香头怯怯地挨近,“哧”地一声腾起一串长长的火舌;然后又“嘻哈”着,腾起一阵欢声笑语。
他是有心想做成自己的鞭炮,兴冲冲地跑回家,家里人看着电视,笑声不断,不顾他。他把那些收集来的“哑炮”全都剥开,把火药都抖在一张小纸上,裹起来,插上引线,头尾堵上小纸团。就在家门口点燃那引线吧,等哪等哪,那火炮就是不炸,就是不响。他不等了,一脚踩在那自制的鞭炮上,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他买了一些“冲天炮”,他的小伙伴们正在开战呢。他们在街的两遍拉开了战阵,相互对射,冲天炮发出尖厉的叫声,冲向对岸,冲向街上来往的人群,人们惊慌失措地躲着——也没有人斥责他们,那街上的流弹遍地乱窜乱响,谁知道是谁。
卖鞭炮烟花的小摊就摆在街口,围着小摊的,有大人,有孩子,围得水泄不通。孩子们脸上乐开了花,大人们脸上也扬起了眉,小贩呢,脸上的高兴怎么也藏不住。
年,就这样来了。欢欢喜喜地来了。
新衣服是要赶灯会才穿的。
晚上,半座山都是灯。逛也逛不完,看也看不完。那白莲花托着绿藕,水雾蒸腾中,滴滴露珠似幻似真。蛟龙得水,张牙舞爪,挨得近了,它那斗大的眼睛正朝你看呢,不小心的,它就把你抓了去。猪八戒和孙悟空正在那腾云驾雾打妖怪呢。一盏盏宫灯晶莹剔透,有用针药瓶做的,有用细竹编的,有用鲜花扎的……沿路挂着,仿佛天上人间。
调皮的孩子,看够了花灯,又一起玩着躲猫猫,有年味的躲猫猫,怎么也透着股喜气。可苦了那些带着孩子看花灯的父母,他们也得躲猫猫。
十五的那天,街上锣鼓喧天,那是舞龙灯的人来了。孩子们一拥而出,大人们争相转告。大家都到了街口。人聚得多了,舞龙灯的队伍就开始表演了。那长龙,十来个人舞着。龙身上描着金色的祥云,龙头上垂着长长的胡须,青面獠牙。锣鼓声响,金龙开始游动,时而摆尾,时而腾跃,时而窜上云天,时而又下地入海。龙游上了街,人阻断了路,司机们也要下车来看一场热热闹闹的龙灯……
龙腾着,跃着,锣鼓声渐息。街上的组长,给了酬劳——几包香烟或者十几来块钱。领头的大喊一声;“谢了!”舞龙的队伍又向前开进……
十五一过,他们说,年就过完了。
那稚童还怅然地望着街口,呆呆地在街口站着,鞭炮的余声还断断续续地传来,远处,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那年幼的孩童,不知道的,年过完了,大人们的艰辛就又开始了……
如今,那年幼的孩童已经长大,艰辛凝结在岁月的皱纹里。街口,徒留匆匆的行色和冷清的萧瑟。街口,谁人在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