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树蝴蝶飞》第三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高敏儿所在的大学是一所重点中的重点,说实在的,能考上这样的大学,大家的智商都不在话下,就是情商也是各有千秋。校园里不乏颜值与学业齐飞,家世共个性一色的焦点人物。

可是,高敏儿和他们的世界隔了十万八千里,她连个路人甲都算不上。高敏儿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认识我”。还好,高敏儿不在乎彼此的不相识,因为不可能相知,高敏儿直接将泰戈尔大师的诗篡改为:“你就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仍然感觉你在千里之外”。

同学们或以宿舍为圈,或以社团为圈,或以老乡为圈,或以男女为圈,似乎各有各的天地。而上课,无法是各个课堂的流转。是的,大学里,大家都却忙着流转,流转于不同的地方,流转于不同的新鲜,流转于不同的惊喜,流转于不同的诱惑,流转于不清不楚的人和事。哪里还能流转于长长的心事、无尽的怅惘?

大学,就是用来等着忽然的那次感慨:大学,我们来过;爱情,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青春,当我记起的时候,已是终将逝去的时候。

或许很多事只存在于想象,大学里高敏儿居然没有一次心动,没有一次偶遇,没有一次回眸生活似乎仍如高中般地周而复始地重复。是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大学里的男生比高中时的男生还要陌生和遥远,他们或追逐着心仪的女生,或三五成群地指点江山,或绞尽脑汁地想要掘出人生的第一桶金。高敏儿和很多人从未说过话,甚至构不成点头之交。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这个时代的怪物,因为别的女生就可以和男生很自然的交流,很正常的交往;而她自己,见到异性就特别别扭,特别不自在,没有话说也提不起话题。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选修一下《交际与口才》,因为她真的根本不懂得如何和异性相处。

还好,她还是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尽管一色女生。

一个是同班隔壁宿舍的好朋友韩菲菲,特别爱看书买书,即使最后囊中羞涩,可能要啃馒头就咸菜,她也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她们一起看书一起唏嘘:“爱情只应书上有,身边哪得几回闻?”当然,还有一点,韩菲菲比高敏儿更爱美,穿着更讲究些,也更小资些。

一个是同班同宿舍的好伙伴左悠楠,女神级人物,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家境是全宿舍、全班最好的,是本地人,逛街购物游戏都是她的最爱,有时会显出超出年龄的早熟,有时会流露出凌驾一切的优越感,可是为人大气和真诚。所以她们构成了最大的反差,一个是最吸引男生眼球、最爱拒绝男生的左悠楠,一个是最没男生缘、最不喜欢接触男生的高敏儿,或许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内心都住着一个特别的人,等着那个人有一天来把她们沉睡的感情唤醒。

另外两个是不同系不同省份来的柳青青和万欣,柳青青的专业是酒店管理,为了品菜,居然要学会做菜,每次她做完菜总是来高敏儿的宿舍找她,一起品尝一起天南海北地瞎聊;

万欣,咋咋呼呼,不拘小节,高调张扬,典型的女汉子,从来不肯穿裙子,但是粗中有细,高敏儿更愿意和她说几句心里话。与这两人结识,说来有点好玩,完全符合高敏儿结交特点,相识于偶然,可惜遗憾的这两人都不是异性。

一次是在阶梯教室上大课,高敏儿没来由心绪特别不好,感觉压不住了,就和身边的别的系的陌生女孩柳青青聊天,结果聊得特别投缘;一次是老在篮球场和许多男生打篮球的女生万欣,非常引入注目,每次高敏儿路过都能碰到,没想到高敏儿和她都修了同一门选修课,因为高敏儿写得一笔好字,吸引了万欣,多看了几眼,多发了几句感慨,两人也就逐渐熟悉了。

这几个人倒是也有共同点,那就是都没有心仪的男朋友,所以空出了自己的时间,浇灌了友情之花,花儿倒也开得绚烂

光棍节,高敏儿为自己买了束最喜爱的百合花,韩菲菲为自己买了最喜欢的郁金香,俩人都欢天喜地地插在宿舍里,才不理会别人的评说;圣诞节,柳青青和高敏儿去吃烛光大餐,才不理会周围成双成对怪异的目光;元旦,万欣和高敏儿买了许多气球,在热闹的街道恣意奔跑,然后放飞到了空中。

是的,只因青春没有什么不可以,只因青春没有什么不可以体验。当然,大家都是在法律守则里活动。

大一暑假,高敏儿的堂哥和几个哥们带高敏儿骑摩托车兜风,高敏儿第一次感觉到了何谓安全感。坐在堂哥身后,堂哥骑得再快,高敏儿也觉得心里稳稳的;可是坐在堂哥朋友、也是高敏儿的邻居的身后,那个人骑车不如高敏儿哥哥快,可是高敏儿觉得胆战心惊,总怕被摔了下来。

堂哥比高敏儿大几岁,是个行动派,虽然没有上大学,却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好像干得不错。很少和高敏儿交流,但是高敏儿喜欢哥哥的豪爽和仗义,所以两人很亲。可是,堂哥的世界离高敏儿也很远,两人都很少主动联络。

可能,青春时大家都忙吧,忙恋爱忙失恋忙分手忙相识,只有高敏儿很闲,一个人守着自己的青春,从不牵扯其中,只是安静和被动地等待着。

可是那天分别时,堂哥却对高敏儿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总觉得高敏儿生活过于封闭,交友圈子过于狭小,虽然不是个宅女,也神采飞扬,可是和有限的几个朋友似乎也来往不多,最重要几乎没有异性朋友。原来他还以为是高敏儿忙于高中的学业无暇顾及其他,觉得大学里会有转变,可是这次看来,高敏儿还是不改本性。熟悉的人倒是知道高敏儿并不内向,活泼开朗;可是不熟悉的人总觉得她经常独来独往,未免担心性格有些怪异。

他希望高敏儿少些自我控制,多些自在随性。还有高敏儿“看人下菜”,对于自己内心不认可、不欣赏的人,哪怕才是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人凉拌了,完全不理会人家,搞得对方还莫名其妙。殊不知,人的朋友有很多种,不见得都可以彼此掏心掏肺,没必要都需赴汤蹈火,有些朋友或许感觉没什么共同点,一样可以使生活多姿多彩。

还有,高敏儿说话过于直接,一言即中要害。可是,人与人交往,有时候说话应该说深些,但是也不是全无保留,还要为以后的探讨留有余地;但是有时候说话应该少说些,多说无益,莫不如留些神秘感。

可是,高敏儿很茫然,她确实觉得自己有点戴着有色眼镜取人,确实对所有人一分为二,合得来则聚,合不来则散;高敏儿也不知说话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而如何把握这个度对高敏儿就是难上加难。最后,堂哥只好说,以后多注意,自己慢慢悟吧。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只是不希望意气风发的高敏儿居然跟个独行僧似得,既不参禅又不行侠,害他担心。

好吧,既然堂哥这样说,高敏儿觉得不妨小小地改变一下自己,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大学里无一例外的卧谈会,也是高敏儿宿舍的最爱。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直到宿管楼妈在楼道喊着安静,有时敲她们的宿舍门,她们才会安静一小会。待楼妈走了,卧谈继续。高敏儿宿舍的四个人,个个都能拿到奖学金,左悠楠也能拿个末等。

高敏儿在学业上独霸天下的优势早已消失殆尽,又不像其他人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大学给了高敏儿最平淡无奇的日子,高敏儿终于觉得所谓强强联合,不过是痴人说梦,自己已然不强,就算碰到个强人,恐怕未及应战,就跌落马下了。还好也因为几个好友的存在和堂哥的提点,也好像抹去了高敏儿高中时的那份自以为是的挑剔张扬、那份目空一切的妄自尊大和那份不以为然的冷漠孤高,保留了淡然纯净,简单真实、乐观俏皮

高敏儿无疑比高中率真了不少,也随和了不少。或许这才是高敏儿的本色,随和中透着直率,可爱中透着俏皮,虽然多数时候还是独自享受一个人的青春,但是时光静止,反而让内心的许多躁动的东西逐渐沉淀下来,并在她的眼眸中不经意地焕发了光彩。高敏儿也有自己的青春色彩和如花年华,于不媚俗不妥协处,自在盛开。

大学的日子,各种社团活动层出不穷,但是还是少了高敏儿想要的东西,左悠楠喜欢拉着她时而像没头苍蝇、时而如蜻蜓点水地穿梭于各个社团,可是高敏儿总是心存排斥、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她更愿意脚踏实地去做志愿者。见得人越多,高敏儿心里越空,她那心里的希望,好像就要熄灭了。

没课时,左悠楠网购控和手机控的本色就展露无遗,疯狂网购、血拼到底或狂打手游或狂发微博和QQ(扣扣),明明两个人,高敏儿似乎是一个人被丢在了宿舍。

网购?对高敏儿而言,衣服够穿就行,她信奉物质不持有,喜欢将不多的衣服搭配出不同的感觉;玩手游?她没丝毫兴趣,也不会玩,是这个时代的落伍者;织微博?她才懒得关注和人云亦云;发扣扣?她不喜欢将不是自己写的东西转来转去,常常发自原创,偶尔来个“一键如故”。用她的话说,实体书是才是满汉全席,其它都是没营养的快餐速食,都不是她的盘中菜。虽然她也算是爱吃肯德基麦当劳等等,只是偶尔的新鲜罢了,反正她是干吃不胖。

是的,大学里的时光空出了不少,足够她继续心中的所爱所想,因而,高敏儿不愿意宅在宿舍里,操场、镜湖、绿园、图书馆、教学楼,除了体育馆,都是她常去的地方,一人独行或凭窗而坐,任思绪飞扬。她不知道是外面的什么在呼唤她,她只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心,她爱走在路上,哪怕是一条不太长的路;她爱呆呆地坐着或捧本非专业的书读着,哪怕虚掷了光阴。

尤其是周末的自行车骑行,一直是高敏儿的最爱,她还买了一辆不新不旧的二手车。不过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慢慢悠悠地骑着,并不着急着往前去。她也承认,她的爱出门就是为了遇见,可是连撞见都没有。

慢慢地,她就收了心,不再像刚上大学时那样渴求,感觉所有的希翼已镜花水月,最后流落到了内心的最深处,哪里几乎透不进光。只有心情极不好时,她才会风驰电掣般地骑行。

高敏儿还选修了自己根本不爱的会计学,算是对当时叛逆离家的补偿,高敏儿的父亲老说,“女孩子,上师范,学会计都是不错的,文科生不能学医,要不然当个医生也不错。”可是,高敏儿填报志愿时觉得当老师或是当会计都是按部就班、一成不变、中规中矩的生活,她根本不喜欢,她渴望变化和调整,想要的是一种多彩的生活

当然,文科生可以学中医,但是她没敢说明。所以,高敏儿学的是流行的经济类专业,其实等真正上了大学,她又觉得这个专业很空洞,也没什么意思。虽然每学期她都拿一等奖学金,但是对所学专业缺乏真正的兴趣,无非是高敏儿多年的认真的惯性使然。

宿舍里的或班级其他女生,各个争奇斗艳,好像特别喜欢和自己的头发较劲,拉直,烫卷,剪短,留长,流行什么发型就变化什么样子,流行什么颜色就变换什么颜色,将头发各种折腾。只有左悠楠一直长发及腰,黑黑亮亮,自然飘逸;高敏儿一直短发,当然没有万欣的那样短,差不多及肩,高敏儿喜欢精干利落,觉得短发好打理。

宿舍里其他人还喜欢美容护肤,喜欢研究各种化妆品牌子,左悠楠和高敏儿概不参与。左悠楠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高敏儿是做了美容也白搭,别人也看不出不同。不过,左悠楠有左悠楠的美丽不可方物,高敏儿有高敏儿的清秀耐看。

其实,高敏儿也喜欢两样化妆品,虽然她一直不用,那就是口红和指甲油。高敏儿美其名曰收集是喜欢口红的伸缩自如和指甲油的五彩缤纷,似乎关注的不是产品本身的功效,可是,左悠楠一语道破天机,无论是口红还是指甲油,不都有撩人的颜色,不都是魅惑摇曳吗?看来高敏儿骨子里不乏火红的热情,就是缺一个展示的平台。

大二了,高敏儿偶尔与她的那几个好友单独聚在一起,像在高中时。她不明白,为何她的好友不能也彼此成为好友,构成一个大大的朋友圈。不是她不引见或不安排,大家好像更喜欢单独和她玩。后来,她才恍然大悟,她的这几个朋友差异太大,分别具有高敏儿某一方面放大了的特质,只有高敏儿是综合了这几个人的共性,又不乏自己个个性。

她是多面的,大家对她的评价也是矛盾的,灵动,独立,坚强,爱幻想,爱思考,精力充沛,性格率性随意,做起事追求极致,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有时又人淡如菊、参透一切。是的,高敏儿就是个矛盾共同体。

后来,韩菲菲和一个大四生火线恋爱,柳青青心无旁骛一心要考研,万欣忙着开网店,结果这几个就和高敏儿走得远了。只有左悠楠,虽然达不到和她心灵契合,但却和她不离不弃,事实证明是个忠实的陪伴和好闺蜜。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多少人能找到心灵伴侣,享受爱情?不少人,不都是选择了生活伴侣,倒也冷暖相知,踏实可靠,就像她们的父辈。

大二下学期,叶子淇联络了高敏儿,说他要恋爱了,不过他觉得应该告诉高敏儿一声。高敏儿笑了笑,说,“太好了,祝福你!”无论怎样,叶子淇也曾努力地追赶她,也曾努力地走近她,也曾努力地想对她表白,奈何对她而言都是困扰。高中时高敏儿言语上也没少打击过叶子淇,内心深处她也隐约觉得对不起他,如今高敏儿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

高敏儿渴望天空飘过的是明亮的云彩,而不是黑乎乎的乌云,叶子淇这片云还不够明亮,照亮不了高敏儿的内心深处。在某种程度上,叶子淇是未随乌云而来,他不过是随风飘落下来的几滴雨点,可惜打湿不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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