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让我们激动的事情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就是看电影了。
首先,很有必要交代一下我们看电影的渊源。我居住的城市坐落在柴达木盆地靠近昆仑山口的格尔木市河西。是西藏自治区派驻的办事处,负责向区内运送物资的机构,下辖七八个物资站,三个汽车大队,汽车修理厂和医院学校等,这里还驻扎着一个部队兵站,三个汽车团。
最让我们高兴的是这些部门经常放电影,每个单位都在一片很平整的空地上,埋两根高高的木桩,专挂荧幕。每到放电影的日子,小伙伴们几乎倾巢出动,连十几里外的人都有赶来的。全营的官兵每人带了小凳子,跑步而来,老远就能听见他们洪亮的口号声。到了场地,坐好。场边缘的人们吵吵闹闹,而这些战士却很整齐划一地肃穆地坐在场地中央。等看到每连方阵前面站着一个战士时,我们就知道,他们的拉歌战开始了。“三连来一个。”“二连来一个!”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歌声。在他们的拉歌战里,我们也学会了不少歌。当荧幕上终于出现一颗光芒四射的五角星、写着“八一”字样的图案时,电影正式开始,歌声也戛然而止。
起初放映的都是战争片,比如《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其间偶尔放映孩子们喜欢的片子比如《鸡毛信》等。看完之后,很多小孩都学会了电影主题曲,月夜里,嘻嘻哈哈的往回走,也比赛谁唱得好。第二天下午放学书包一扔,赶快投入到紧张激烈的“战斗”中去。双方人员拿着木棍或弹弓,偶有个别孩子拿把木头做的手枪模型(这一定是他爷爷或爸爸巧手的结果,羡煞人了呢),在一个沟渠里开战。某个大点的孩子学着电影里的英雄人物,说着他的台词,模仿着他的神情,带领一帮鼻涕孩冲锋陷阵。用弹弓的,只许射击土块,免得伤人。玩这个游戏,也因此练就了很多“神枪手”。“中弹”的小孩必须倒地装死,如果是英雄,则是不死之身,反身杀死很多“敌人”。等到各家大人喊着各自小孩的名字回家吃饭, 大伙才恋恋不舍的走出沟渠,背着满身的黄土和泥巴回家,路上商量着明天谁演好人谁演坏蛋。
就这样,《地道战》陪同我们走过了一些年月。直到有一回看电影,当屏幕上推出《小花》的名字时,全场鸦雀无声。接下来的时间,全场观众都在一种异样的感觉里看完电影的。这和之前电影里呐喊声枪炮声雄赳赳气昂昂气势不同,我们,以及那些大人们,竟然哭着看完,尤其是翠姑在奄奄一息中断断续续的喊着“哥哥”时,有人痛哭出声。之前的看电影,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吧,情节没怎么记住,而《小花》,竟然让我开始仔细研究情节和人物,并开始重新评论男女主角。我们不再一概而论地以“好”“坏”评价,转而注意人物的长相。《小花》里,我第一次觉得男主角太好看了(后来知道叫唐国强),不像以前的英雄人物总是器宇轩昂不食人间烟火,这个人物太有人情味了。也许,唐国强是我童年时代的第一个偶像吧,只是懵懂的我还不自知罢了。我们不再唱“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当年的许多鼻涕孩都不再咋咋呼呼的学习英雄振臂高呼,而是低嗓门地唱着“不见哥哥泪花流”。
接着,《戴手铐的旅客》让我们再次泪流满面。我们突然很害羞,我们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电影惹哭,竟然开始注意异性演员是否好看……我们不再在野外打打杀杀,而是专注地盼望周末赶快来临,好去看新放映的电影,看男女主角是咋样的人。某个周末的晚上,当我们跟着兵们唱完歌,等待着电影的开场,揣测着今晚的电影内容。当荧幕上《少林寺》三个字推出时,我们目瞪口呆。
之后,女孩子记住了李连杰,男孩们记住了牧羊女。男孩们不约而同地哼哼哈哈地玩起了拳脚功夫,竟然有人开始认真地探讨如何去少林寺学武。再后来,有了电视机,在院子里一放,四邻八舍赶热闹,挤挤挨挨地看《霍元甲》看《陈真》,那个露天电影院逐渐少了观众。
再后来,我们上了大学。露天电影彻底离开了我们的生活。如今,当我们走进宽敞的电影院看电影,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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