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来鹤记得沈姜说过,在苏州也有个公司。其实,那是第二次见面时,沈姜顺便提及的。沈姜年龄比来鹤大十来岁,这是沈姜估计出来的。因来鹤也是顺口说到下午要接孩子。但是,沈姜能感觉出,来鹤并不比沈姜幼稚。有时候,反而显得沈姜更单纯。
上次沈姜顺口说一句,在苏州还有个公司后,即可有点后悔。别这么着里着慌地把底子一下子都抖落出去。这点上,来鹤比沈姜有城府。沈姜本来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这不遇到来鹤了,没几个来回,来鹤的诗人兼理工男的复加气质,更显出了幽静雅致,捉摸不透的一面。
来鹤一听沈姜吐鲁出“我们在苏州也有个公司”后,先是动情地随口问一句:”在园区?”
来鹤那种总是沉思抑或神往的脸部表情,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惊讶。也许觉得太巧合,太有缘了,以至于一反常态地禁不住又追问一句:“他们,有个机器人的项目,也在苏州,我也去过。”随后,他马上又陷入沉思了。
来鹤想借机进一步和沈姜处处,但他隐约有些感觉,沈姜的实力并不怎么样。不过,创业么,一准是还不成功,如果做大了,还需要在全面晋升上面找合伙人吗?
来鹤想到了让冯未未去。冯未未并非来鹤的员工,也不是亲戚朋友,或者同学,只是有了两三年由相识到基本相知的交往,原来做诗词APP的准合伙人。这就是投脾气。况且,他知道冯未未基本在家做事,时间灵活。
来鹤十来天没和沈姜联系,他上回回复沈姜的微信,最后一句话是“最近还谈一些项目”。给沈姜留的感觉,实在是有点悬念。到底是另外有了新的合伙人了,还是什么?没说清。
这个感觉,让沈姜有点闹心。但他的年龄在那儿摆着,沉着点,再观察观察。
男女谈恋爱,未必就非得结婚,没结婚,就不能强求于人。人人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这天,忽然来鹤发来条微信:“不好意思沈哥,最近较忙,今天可以见个面吗?”
沈姜像被赏赐了一面大大的奖状的小学生,尽管只是个班级的奖励,但还是受宠若惊了。
他忙不迭地回复:“没事,可以,中午吧,告我地址,我先去定个地方。”
“我去你那吧,别老让您跑。”
可以听得出,即是客套话,又是就近一探虚实。即使是如此,也要自己主动做东,不能去得晚了。沈姜按照约定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回龙观的肯德基。
他先买好了两份套餐。把地址发给了来鹤。
二楼紧靠楼梯的转角处,有两张桌子。与沈姜的桌子一个过道之隔,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小男孩约莫四五岁,大男孩十一二岁。小男孩扯着嗓子,一直在喊着刺耳的尖锐声。这种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调,是三五岁毛孩子特有的发泄嗓音。有点像海豚音,但比海豚音更刺耳,快赶上了拉玻璃的碎裂。
小男孩不断用尖锐声和两条小细胳膊扑打大男孩,讨厌大男孩。大男孩肉泡眼睛淡淡地看着小男孩,总想扶一下对方。讨厌,讨厌!小男孩不让他挨一根手指。他把对妈妈期盼迁怒到对大男孩的厌烦上面。
大男孩不急不慢不温不火,像面对一只幼鼠的老猫,时不时做出拨弄小老鼠的悠闲手势。不知怎么,小男孩不吃这套,更加变本加厉地扯嗓子反击。
大男孩知道要等的大人这时候不会出现,他瞅中机会,突然出手,狠狠抽了小男孩一记耳光。小男孩哇地哭了。无助地左右看着,眼神碰到沈姜,沈姜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狠狠瞪一眼大男孩———显然大男孩是小男孩的表哥或者什么。
终于,小男孩的母亲从转角楼梯上来了,看见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哭,走到跟前,端着一堆汉堡和可乐的双手,并没去急着抚慰哭泣的男孩。
“来了来了,妈妈来了,哭什么呀。”
“呜呜呜,他打我。”小男孩委屈地说。
大男孩马上分辨:“我没打他。”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做母亲的女人,习惯而熟练地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她不怀疑大男孩的争辩,也不在意小男孩的哭泣。
沈姜望着这一幕,一瞬间叹到,多少个人的童年,是在无奈的委屈中度过的。真正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做起来并非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