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童话都从很久以前开始,所以是不是注定了现在没有童话。
小时候,我没有童话,我耳边的故事都是久远的传说,在奶奶的低声细语中,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湖就在那里,我隔着层层的人群看到泛着血红色的涟漪。我知道那里有什么,我也知道我是在梦里,在那个传说里。
我看着他们从湖里的怪物身上割下一片片肉,没有庖丁解牛的技艺,一刀刀确极其狠厉,血将他们的瞳孔一寸寸染尽。我看着湖里的水变得愈加艳红,我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满载而归。我看着人群散去,湖里孤零零的残骸。我知道,那些人最后的结局,我知道这片土地将会沦陷为这湖的一部分。我抬头看了看天,此处艳阳高照,可我知道不久以后狂风卷袭着大地,这里都会成为一片血色。
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凌乱的头发,佝偻的脊背,颤颤巍巍的步伐,我知道我已经来到了几天以后。
我看着他一家家的求水解渴,我看着一家家对他热情邀约殷切问候,我看着他们予他金钱饭食,我看着他尝遍每一家餐具残留的气味,我看着他不住地摇头。终于,他到了这一家,他没有闻到餐具残留的龙味,他驻留良久。我知道他要告诉他们的秘密:那一天,天界一片混乱,湛蓝的天空上隐藏着的是一场浩劫。
几百年前,天界的狱牢里囚禁着一条龙。几百年了,没有神想过他会出来,甚至没有神想过他,他早就成了过去,神从来不会去想那么久的事情。他们的生命永无止境,活着成了最厌倦的事情。从他们存在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谁有耐心去记忆。如果可以,他们宁愿将昨天的事情也忘记,这样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也就记不清一日日的重复了。很久以前药仙倒是研究出忘却前尘的药了,只是他自己吃了后就不记得这回事了,药也就不知下落,无从考证了。又或许这只不过是一个谎言。
那天,恰逢九司三省与北极四圣十六人在玄武元帅处比酒,请了酒仙做见证。谁知那酒仙耐不住酒馋醉倒在酒乡里了。此时正听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随之天宫中各处都布满了狱牢处的景象。那条龙逃离了狱牢,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知怎的,在三十六天将与其打斗过程中,龙撞断了支撑天外天的二十五根云柱之一旒云柱。后来北极四圣赶来将龙打下了凡间。北极四圣意在放他一马,阻止了三十六天将的继续追击,况且旒云柱的弥补此刻更为重要。然而,龙最终还是难逃一劫。他的龙骨早被截取了一半,在经此一战后,他注定了结局,只是没想到,却成了裹腹之物。
故事到此为止却并没有结束。
我听见老人告诉他们:我尝了这村子里每一家的水,只有你家的碗没有龙味,我知道你们没有吃龙肉,所以我告诉你们,救你们一命。他转过头望着那个小孩说:“你每天早上去看东边林子深处那个笼子里的狮子,如果你看到他的眼睛红了就赶紧和你父母搬离这个村子。”话至此,老人就消失于眼前。
此后,孩子每天都会去看那个狮子,终于有一天,狮子的眼睛红了,他们一家搬离了这个村子。不久后,这个村子以那片湖为中心开始沦陷,所有人都没有逃过惩罚,包括新生的婴孩。
后来没有了以后,我的梦醒了。只是我有时候还会做梦。梦见我在一个湖泊边,湖水是血一样的颜色。我不知道是水底湖草的颜色还是夕阳的颜色。我也从来没有看过脚下是不是岸,是不是泥土。我的视线总停留在被血色湖泊包围的那个小岛,像龙骨一样的形状。我没有看过龙骨,却一直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