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驴真的很无聊。
你以为一个小时过去了,掏出遍体鳞伤的手表一看,只过去10分钟!不可能,手表铁定是又坏了或者眼花看错了。再看,没错。天高地远,方圆数里,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只有你和一头驴。驴只顾着低头吃草,这时候竖起耳朵仔细听,甚至可以听到它咀嚼草的声音。原来,它也顾不上理你,因为它正忙着填饱肚子呢。
我只好仰头望天。天上的白云走得缓慢,一点也不着急。它们走着走着,也许也觉得无趣,就开始呼朋唤友,换一种形状接着走。两朵互相搀扶,三朵肩并肩。有时候白云也调皮捣蛋,东扯一团,西拉一朵,把太阳团团围住,下面的人啊、驴啊、羊啊、蚂蚁啊、蝴蝶啊,都不由得心慌了,找不到太阳了。我仿佛听见它们在天上得意洋洋的笑声。它们玩累了,就各自悄悄散去,比贴着墙根游走的蛇还溜得快。于是,明媚的阳光又重新倾泻而下,照亮近处和远处的一切。
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做“好人好事”。尽管祖父曾不止一次说我是好心办坏事,但我依然乐此不疲。我帮蚂蚁拎过食,帮屎壳郎滚过粪球,帮蜜蜂找过向日葵……不得不说,蚂蚁是我见过最勤劳团结的动物。洞门一开,涌出一堆,但各有分工,目标明确,可谓乱中有序。有出门觅食的,有从洞里往出运土的,还有三三两两就近抬着吃食往洞里走的。我曾跟着一只身体健壮的蚂蚁,试图搞明白它出洞门一路向南,头也不回地到底去哪里。后来,我放弃了。我没有它那么明确的目的,也无法探听一二,更无从预料结局,于是,在耐心被一点点消磨后我灰溜溜的返回了。回到洞口附近,见两只蚂蚁抬着一小块馒头碎屑。它们两个踏着小碎步,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或者跑回去叫人。我于心不忍,顺手揪住那块馒头屑直接丢到了洞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它俩慌得六神无主,急得抓耳挠腮。俩人慌慌张张碰头,无果后又急急忙忙分开,各自向周围的蚂蚁急切地询问着。而洞门口的一众蚂蚁面对这从天而降的食物,也是惊慌失措乱作一团。洞里洞外,上上下下,奔走相告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当然,大部分时间我什么也不做,懒懒地坐着。看风不知分寸的撕扯着白云的衣袖。看风拂过麦田,翻起道道波澜。看风慢悠悠地飘来荡去,悄悄把缕缕花香偷出来。看拔身而起的旋风,裹挟着尘埃和枯草在晴空下舞蹈。看热辣辣的阳光把打碗花都舔蔫了,还不依不饶地嘲弄着。看一个蚱蜢面无表情从一丛草叶中蹦出,看地埂上一簇簇细碎的白色小野花漫无目的四处张望着。
坐着坐着,我便眯着了。恍惚中,坠入岁月的缝隙里,一路跌跌撞撞。醒来时,驴已经走过这块地,踏入了那片旷野,和天边俯下身的白云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