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民以食为天。可与这“食”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就应该算碗了。中国人的碗种类太多了,瓷的,搪瓷的,不锈钢的,数不胜数。碗的形状也多,圆的,方的,扁的,高的,大的,小的,到了超市或者农贸市场,尤其是年集上,真是把人眼睛和脑子都搅的晕晕乎乎,花花绿绿的,不知道选哪一种好。
我回忆起小时候对于庄户人家而言,使用最多的就是布布老碗,一种烧制工艺粗糙,釉面不均匀的瓷器碗。就这粗糙的碗,我婆在过年添碗添福的时节,也总是挑些残次品碗去买,虽然有的碗三瘪四不圆的,有的碗白釉豁豁拉拉的,还有的花纹对不到一起,但拿我婆的话说,不影响你端碗吃饭,只要油泼辣子一放,那碗面吃着也很香。那个时候家里来亲戚,盛菜的基本不用碟子,都是碗,大的小的齐上,我家那个最圆最好看的碗,也一定盛的是待客的最后一道大菜,或鱼或鸡,而且一定放在年龄最长的客人跟前。平时布布碗里那也是我现在最怀念的味道,一碗咸菜,浆水菜,一碗苞谷榛就可以顶得上满汉全席了。那个时候家家户户也几乎都一样,家里客人多了,没有现在的一次性杯子,我妈就会让我用我家的大号洋瓷缸子,放上我爸的茉莉花高沫,抓一把白糖,开水一冲,在分着倒进家里最小的几个碗里,端给亲戚喝,现在有时想起,那种又苦又甜的茶叶,比现在任何茶叶都香。
上了中学,要住校,自然也就要在学校的大灶上吃饭。我爸把我送去中学报名的那一天,也顺便给我在大王镇街道花了十三块五买了一个不锈钢饭盒,那个饭盒是个三件套,一个大缸子,一个小碗,一个小碟子。从小到大一直用布布碗吃饭的我,有了这个洋火碗,自然也是爱不释手,畅想着,小碗装菜,碟子放馍,大碗盛稀饭。可到了学校才知道,这碗里放的哪里有家里布布碗放的饭好吃,永远的萝卜煮白菜,一碗可以照人的稀拌汤,还有一会儿似黄金一样的碱大馍,一会儿如死人脚后跟一样硬的碱轻馍。每每打完饭,就在心里默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就这样在自嘲中继续拿着我的三件套,考进了师范的大门。一直到师范毕业,我十九岁走上教师的工作岗位,那个被我用的流光水滑的三件套一直陪着我,直到现在,还在我家的橱柜里,不曾离开过我半步。
其实在农村,或者说在中国人的内心里对“饭碗”一词还有更深的含义和理解。谁家娃考上学了,乡党们就会说:“那家娃,出息了,挣来个铁饭碗,一辈子吃轻省饭了。”所以对与我这样地地道道的农村娃来说,父母就从小贯穿,好好念书,好好下苦,考上学了,就不用端布布碗吃饭了。我那会儿贪玩,还有点厌弃父母为啥老把这话挂到嘴上,人听的都烦死了,直到有一次,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一次跟婆去城里走亲戚,亲戚家里用的不是布布碗,而是白细瓷碗,我见了爱的很,拿着那个碗多喝了两碗米汤。第二天一早,还想着可以拿着那个细瓷碗吃饭,可是走到餐桌前,我就傻了,细瓷碗早都不见了,都换成了布布碗,那个时候我虽然小,但我知道,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因为人家有“饭碗”,农村人没有“饭碗”。回去后,我就牢记父母的话,下功夫苦读书,考上了师范,成了一名有了“饭碗”的老师。
现在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铁饭碗”这个概念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化了。我也是突然间发现,也在感叹,其实每个人真的都有属于自己的饭碗。不管是铁的,瓷的,我们只要努力的做我们该做的事,端好我们每个人手里的那个饭碗,那饭碗里味道肯定是香香的。
(作者简介:刘娟,笔名:关中女子一个普通的小学语文老师,喜欢乡土文学创作,其作品《搅团》、《一把雨伞》、《烧炕》、《咬渣儿》等在《金鄠视野》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