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有南方姑娘的季节,一路向北。带着热血,带着自由,带着理想。
南方姑娘的夜里从此多雨,漏风。枯灯,影只;残卷,形单。
木色的书桌上还残留着她的发香,几根秀发被压在书下,杯里的咖啡早已见底。钢笔睡在垃圾桶旁,笔帽不知溜哪去了。一张张信纸被揉成团,散落在地,像她的心情,凌乱不堪,失了节奏。
窗帘是薰衣草的颜色,窗台上的仙人球借着昨夜的雨水和今早的阳光努力生长着,阳光还肆意地漫上床边,风凉凉的,溜了进来。她睁开眼,眼神有些许涣散,像夜幕碎在她眼里,黎明却生生撕开一到缺口。眼泪,趁机涌出。
浅蓝色的房间住进了阳光雨露,还有小孤独。她忽然想起邮差换了绿衬衣,带着橡树的香气,问她南方姑娘住在哪里。她闭上眼蒙上天蓝色的被子,于是白云飘了进来。皱巴巴的旧报纸也陪她唱了一夜的歌。
妈妈这时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一声两声,像蝉与黄鹂还未沉睡。她梦见,他在午后出现。见房内没有反应,妈妈推门而入,脚下忽地生出安静的花,飘到床边缓缓坐下,这时她突然探出头来,吐着舌头,轻唤了声妈,笑了。妈妈面带愠色,却还是笑了。
还不起床,懒丫头,妈妈说着说着就要捏她的鼻子,却被她笑着躲开,继而拾起床边的阳光,说,太阳都要晒屁屁了啊!
好啦好啦,她笑,起来啦!
快点儿,饭菜都给你热好了放在桌上,妈妈边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去。脚下的花,也谢了大半。
她嘴里发出嗯嗯声,便起床洗漱。嘴角漾着的笑,是金色的。
吃完饭她便像往常一样,将一封深情寄往北方,虽从未收到过回复,但她仍乐此不疲。她很快乐,像她今天穿的一样,一袭休闲的白色,将她变得很轻很轻,思念却变得很重很重。街上人来人往,四下喧嚣。南方姑娘是一朵花,安静的花。亦如她笔下的文字,明媚、忧伤、婉转而又细腻。她没有江南湿的让人感到黏稠的雨,终日被苦涩的诗包围。又重又让人喘不过气来。
日子也在反复地昼夜交替下无常流去,转眼又是一年开学季。这天她在整理行李,明天就要奔赴心仪已久的大学生活,说真的,她心底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收拾完后,她照常去牛奶箱拿新一期的报纸和杂志,结果一张明信片却从中滑出——明信片上的他和三四个青年挤在一面青灰色的墙边睡觉,他带着棉帽,脸冻得通红,头发也遮住了眼睛,但她一眼就看见了,嘴唇干枯,看来一路上没停下过步伐,那可能没有收到我寄的信吧,她心想。橘黄色的暖灯刺破黑暗给了他们一角光亮,天是深黑色的,黑得发蓝,蓝的让人心醉,一条大道笔直延伸,那可能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她视线下移,一眼便认出他放荡不羁的字迹,却忽然笑着泪流满面——
我去凤凰喝了最烈的酒,跑了八千里路,心底想那些男神女神根本没用,我只想着,这B我装定了。我只想着,我的南方姑娘。落款,风。
那日八月的尾巴才过去不久,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白皙的脸庞被太阳烤的红彤彤的,像那日他离去时的晚霞,小桥流水,没有人家。
她闭上眼,想起初遇那天他抱着一块砖头,一本正经地问她,嘿姑娘,这是你掉的吗?想着想着,她嘴角不由勾了上来。
彼时窗外,温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