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第二章 故城时光/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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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寒假开学回来,各自交了自己的作品,蕙子对于凡只有鼓励、欣赏,赞不绝口。蒋老师组织大家结集出版新一期的社刊。于凡、芦苇、吴媛媛、梁雨馨等几个人负责绘制插图、誊写、刻印,那是一种手工的丝网油印机。几个人满手墨迹还在忙活的时候,广播站的节目已经在朗诵新的作品了。

“这个贺小汀,消息还真灵通,我们还没印出来,她都已经播上了,准是蕙子拿稿去的。”芦苇说。

“是啊,这个侯欣蕙就是这样,猴急猴急的。”吴媛媛笑道,“就她这性子,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家有好东西。她要是去做特务,任务没完成就早暴露了。”

“哎呀,叫你惹我笑,画错了!”梁雨馨怨道。

“没关系,这样改一下就好了。”于凡帮她调整了画面,“贺小汀是谁?”

“广播站的主播啊,跟蕙子一起主持的,好像是二班的还是三班的?”

“二班的,听,现在是蕙子在读。”

“这平静的冰河,这沉默的冰河,冰面以下一定是暗流涌动,流淌着季节的回声……”

“是你的作品,于凡。”

“嗯。”

乍暖还寒的早春,伴着广播站传来的配乐朗读,几个人愉快而迅速的忙碌着,一张张纸刷啦啦地翻过,滚筒一次次滋滋滋地碾过,新印制的社刊渐渐地成型,它记录着他们成长的脚步,它透着各自青春的心音,清歌流韵,油墨飘香……

“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节目,我是蕙子,下次再见!”

“感谢大家,我是小汀,下次再见!”

蒋老师是从著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据说他上学时犯了点什么错误,否则不会分到这小城的中学来教书,但是他随遇而安、迎难而进,很快就做好了教师这份工作并且评为了高级教师,他努力创新,经常变换授课方式,带给大家一些不同的体验,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提高、进步。

“我们国家的语文啊,博大精深,内涵丰富,对于同样的一个字词,假使放在不同的语境里,就有不同的解读,同样的一个事情,在不同的角度看来,也会有不同的结果。今天,我们来做一场辩论赛,以中间这里做分界线,左边为正方,右边为反方,议题是……给大家五分钟,请大家推举各组的辩手,十五分钟后反正方对调,最后十分钟不分阵营,自由辩论,请大家同时准备两种观点的论据。”

“好,都推举好了吧,高一五班第一届辩论赛现在开始,请正方先阐述观点……”

于凡、梁雨馨、蕙子、芦苇、吴媛媛几个人分在一组,对抗尤玫为一辩手的另一组。尤玫是从省城转来的插班生,风格犀利,言语刻薄,几个人被她驳得疲于招架。

“好,时间到,现在对调阵营,换对方观点。”转换论点之后,于凡这边才勉强站住阵脚,也发现了对方一些小小软肋,局势变为有攻有守。

“现在是总结陈词,不分阵营,大家尽量从比较广的角度,甚至是对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通过今天的辩论,大家有没有收获?”

“有!”

“今天大家还让我看到一些问题,尤玫这一组,观点清晰,陈述有力,于凡这一组,观点挺好,就是表达不够充分,表达技巧有所欠缺,尤其是气势弱了一些,辩论虽然不是吵架,但是气场还是很重要。尤玫同学是大城市来的,在这方面比大家更有经验,希望大家多向她学习、交流。”

“蒋老师就是偏心,我们不过是没那么嚣张嘛,不是说谦虚是美德嘛……”芦苇小声嘀咕着,蒋老师居然听到了。“谦虚、谦让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是美德,至少辩论赛中不是。该表现自己的时候一定要表现自己,赢了可以欢呼,失败了,要有风度为对方鼓掌,明白没?”

辩论赛后,蕙子也颇有感触:“我们的观点明摆着是比她好的,论据也充分,确实我们几个都太不善于表达自己了,我们都不能只是死读书了,还是要向大城市学学啊。”

“唉,你说得容易,大城市什么样啊,我们都不知道。”吴媛媛叹口气。

“是啊,大城市什么样呢?大城市的教育是怎样的呢?我以后也要去大城市。”芦苇说。

“谦虚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是美德”,于凡默念着这句话,这也是城乡教育的巨大差异吧,我们还有多少需要反思的教育观念呢?

辩论赛让于凡感触良多,尽管自己不是那么“死读书”的人,但毕竟还是在“读死书”,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高一下半年,文理分科之前,于凡仍然是模拟测试中为数不多的理科高分学生。在所有理科老师的眼里他是铁定的理科人选,物理、化学轮番指定作课代表。于凡却开始“不务正业”起来,不仅跟海山、友亮他们学笛子,还加入了六中的文学社及广播站,并且越来越活跃,也开始频繁的去美术教室旁听,他在寻找自己真正的兴趣和特长,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至少“学好数理化,当个科学家”不是,科学家给这个世界、给这个星球带来的伤害太多了。

青青本来就是特长生考入,彼时早已经加入了音乐班,海山和友亮也建议于凡去学音乐。蕙子和吴媛媛则建议于凡去学美术,在音乐、美术之间,因为需要买钢琴,在一大笔钢琴费面前,于凡去了美术班。主教柳老师是青青的姐姐,她建议于凡先继续来旁听,等高二分完班后再转成正式的艺术生,因为再有几十天,暑假也就到了。

2-7

李妤有一段时间经常约于凡去她家,当然,还要叫上薄荷。

那是一个夏日。

两个人又是一起回家,一起去找李妤。赶巧儿,薄荷的自行车坏了。于凡便载了薄荷一起回去。车驶在路上,不知怎么的,于凡那颗心总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有时候要躲避人或者车,于凡的车晃一晃,薄荷就会抓住于凡的衣服,那种心跳的感觉就会更加强烈,简直要从胸口蹦出来,浑身都变得热热的,汗也开始冒出来,这却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出了镇子,于凡决定不走大路,那条省道简直是太吵太闹太脏,过往的车辆轰轰隆隆,说句话都听不见。不时驶过一辆运煤的卡车,卷起漫天的灰尘,迷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他向左转入了一条乡道,这条小柏油路要穿过十几二十个村子,才能到清河乡,到他们那里。

那天的天气好的不得了。

这一对儿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两个人的心情都像枝头的雀儿那样轻盈、跳跃。转入乡道,眼前所见的一切景物都那么美好,于凡车子开始蹬得飞快,薄荷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时地叫他慢一点,于凡只是慢不下来,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一条窄窄的长路,风声在耳边吹起,沿路的绿树、庄稼、野花、青草,一递递的房屋,看瓜人的窝棚,运肥料的牛车或者马车,赶车的人、田里耕作的人都纷纷地向后退去,简直,要飞起来了。

耳边所听到的一切声音,林子里的鸟的啼唱、蝉的鸣叫,拉车的牛的哞哞叫声,马的嘶鸣声以及颈下串铃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一切的声音都是那么悦耳,就连拖拉机嘣嘣的马达声和叭叭的喇叭声都那么明亮有力。

那条窄窄的路也变得无比宽阔,每个器官、每个毛孔都那么畅快、舒展,就连嗅到农人收拾土地播撒的粪肥的味道,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空气仿佛被滤过了,天空仿佛被洗过了,一切都清新明快的不得了。于凡快乐得想要歌唱,薄荷也想要歌唱,于是她轻轻的说:“哎,你给我唱个歌吧。”她怕他听不见,在后面敲敲他的背,“你唱个歌给我听吧。”他当然想唱,于是他唱到: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能把它放在心底

……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哪里

……

唱完了,那个少女还在回味,海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们一起去看海吧。”这个少男却又陷在一丝丝的忧伤里,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我们一起去看海吧”,他只是在懊恼,有些恨这段路,这路要是一直到天尽头多好,要是没有尽头多好,就这样一直载着她骑车飞下去,这快乐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去看海!”

两边的麦浪随风摇曳,两个人仿佛已经看见了海,傻傻地开心起来。

2-8

十几二十里的乡村路,骑车要一个多小时,于凡和薄荷通常却要用更多的时间,开始于凡只是以为薄荷骑不快,那次同行之后开始慢慢有默契起来,两个人也就经常同骑一辆车,自然,回程的时候也是要接的。那时,以李妤为借口,去见李妤之前的独处是两个人最好的时光。

李妤又一次约于凡周末去她家,薄荷先回家去放自行车了,父母下田还没有回来。于凡和李妤两个坐在门廊下闲聊,话题渐渐就转到薄荷那里,李妤欲言又止,慢慢地就有些没有话说,空气开始有一点点的焦灼,两个人各自觉出一丝的不自在来。好像是为了化解无言的尴尬,又好像是回避独处似的,于是她提议带于凡去找薄荷,薄荷家搬了新房子。

两个人穿过小街,静静地走着。

“你知道吗?薄荷家现在很有钱的。”李妤轻声地说,“她们家以前是我们邻居,我们从小都在一起玩,经常在对方家吃饭。后来她爸做生意发了大财,又开了新的工厂,现在也盖了新的大房子……她爸有一些瞧不起人,我爸就不太愿意让我去她家了。”

李妤带于凡到了薄荷家,自己就又回去了。李妤走后,薄荷笑眯眯地看着于凡说:“她怎么把你领到这里来了,你没陪她多说会儿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没感觉李妤喜欢你?”

于凡摇摇头说:“她没说过啊。”

薄荷说:“切,还用说,你看不出来?再说,哪有女孩子先说喜欢男生的。”

于凡低下头说:“我可不敢确定,她出名的敏感。”心里却在想,我只把她当朋友吧,可是又有些犹豫,是这么回事情吗?忽然又想到,我要是先认识薄荷就好了。他不知道,望着他的那一个,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要是先认识他的是我就好了。”

薄荷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看看,感觉有些乱。于是干脆把发带解开,把头发全都披散下来,甩了甩,拢在一边,一束一束的重新梳理起来。于凡忽然发现,薄荷的头发已经留到这么长了。

薄荷坐在窗前,慢慢地梳着头发,发缘在逆光下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每一束都闪着柔亮的光,简直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缓缓地从她的手里流过。于凡看着薄荷,她是薛琳那种的肤色,但她更透着一些如桃花般的红色,鹅蛋脸略带一点线条,元宝般的耳朵,温润红艳的唇,直直的鼻梁,深褐色的眉毛没入齐眉的刘海中,一双乌亮亮的会说话的眼睛……她理着头发的那双手,纤长白皙,略有一些瘦削,真是不堪一握的感觉,让人徒生爱怜。

在那明快的阳光下,于凡看着她,整个人在逆光里被那柔和的光笼罩着,恍如天使下凡一般。于凡的心里觉得好像喝了多少酒一样,醉得厉害。整个心魂摇摇晃晃,已经从躯壳里飘出来,浮在半空中,漂到薄荷的前面端详着这一切,这仿佛做梦一样,这一定是做梦!

薄荷见于凡呆呆的看着她,也不羞也不恼,只微微笑笑,也看着于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薄荷继续梳着她的头发,于凡继续痴痴地看着她。那时候那时间就仿佛纹丝不动,空气也不流淌了。也不知道是长的时间变快了,还是短的时间变慢了,仿佛是极久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之后,两个人仍然去找了李妤。李妤一直热烈的诉说着,薄荷静静地听着。良久之后,于凡却仍是一句也没听见,只痴痴地想着刚才的情景,顾自神游。

薄荷和于凡同车回的次数慢慢多起来,李妤好像有些不开心这样的状况,渐渐地就不再约于凡去她家,也不再喜欢三个人在家相见,她开始去六中找于凡,借口去看薄荷。

2-9

又一次中考要来了,于凡、刘德芳、朱振兵几个人放了假,回清河中学看章老师、苗老师,顺便也给姚诚、童敏他们打打气。

“今年准备得怎么样?”朱振兵问。

“管他呢,我尽力就行了,其实我爸并不支持我念很多书,他怕他那摊生意没人继承。”姚诚答,他是家中独子,三代单传。

“我今年也要考六中,模拟考试后,苗老师建议的。”童敏说。“对了,于凡,昨天薛琳来找过梁晓,你没有去看过她们么?”

“没有,上次小朱问她,不是还不理我吗?薛琳那边我倒是去过,她和吴茵茵一起啊,以前我去一中考试的时候去过她们学校。”

薛琳和于凡并肩坐在村头池塘边的大柳树上,树身已经弯向水面的一侧,长长的柳枝垂到水面,不时有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三两个小男孩往塘里抛着瓦片来打水漂,一浪浪的鸣蝉,隐在枝叶的后面,起劲地鼓噪着为他们打气……薛琳皱皱眉头:

“是别人让你来找我的吧?”

“没有啊,是我自己想来了啊。不过……昨天……童敏倒是说起过你。”于凡手指拨弄着旁边的树皮,低着头说。

“看看,还说没有,你啊,哪里会主动想起人家!”薛琳略有嗔意地说,说完便也回复了平素轻快的语调:“说说,你的高中有什么不同么?”

“哪有,不还是照样考试考试考试,不过有专业班可以参加,曲友亮在学音乐,我打算去做美术生,音乐太贵了,体育队不要我。还有文学社、广播站可以参加,我都参加了,但是我没有播音过,我写通讯稿子,吴媛媛也参加了,她是个播音员。你呢?”

“我啊,学技术啊,学校总说我们是最新潮的计算机专业,可每天就是敲键盘啊,练打字啊,每天背那些什么程序语言、字形字根那些东西的,我觉得好枯燥。键盘最搞笑,每人发一个假的,塑料模型啊,摆在桌面上敲啊敲,没办法,一周只有两次上机实操机会啊。我感觉他们是在训练工人、训练机器,我还是打算毕业后继续参加高考,考大学,我问过老师了,我们毕业后虽然不算是应届高中毕业生,但是可以以社会青年的名义参加高考。只是现在开始就要参加补习班,同时上高中的课,主要是英语数学那些啊,因为没办法像政治历史那些可以突击,死记硬背也来得及。”

“那你课时不是很多,累吗?”

“还好。我自己选择了,自己要努力啊。”

两个人又絮絮地说了很多话,淡蓝色的轻烟早已飘散开来,晚归的农人陆陆续续地吆喝着牲口或者开着农用车从他们背后经过,天渐渐地暗下来。

“天黑了,你要回去了吗?家里边要找你了。”于凡问。

“要回去吗?”薛琳反问道,“我跟他们说过的,同学来了,你呢?”

于凡见薛琳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便说:“嗯,我也说过了,在同学家。”他就继续陪着她坐。蝉已经歇了下来,换了蛙和蛐蛐来当班,萤火虫在四周飞舞着,在水面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微光。一轮红色的月亮从天的那边慢慢地升起来,在池塘里投下一串松碎的倒影,倒影里有噗通通的水声传来,那水里的月亮被搅得更碎了,撩起的水花直溅过他们这边来。

“这些毛孩子!”于凡甩了甩身上的水,薛琳笑起来,“你运气真好。”突然间她就抓着胳膊说,“死蚊子!敢咬我!”

“谁让你那么白,放在晚上多明显。”

“你倒好!打着电筒都找不着,跟包公似的。”

两个人一边嬉笑着打着嘴仗,一边站起身来,沿着塘岸慢慢走回去,那红色的月亮好像被泡在水里般变得更大,那迷人的光在水的那边荡漾……荡漾,直诱使着人去捉它,又一次,于凡感觉这环境美得不真实。

“谢谢你陪我。”

“嗯。”

“你对梁晓好点儿。”

“嗯。”

时间和空间真是致命的东西,这一面后,于凡和薛琳就大概有两年没有见到彼此,都投入到对茫茫不可知的未来的打拼里去,之前那些朦胧的眷恋,也就渐渐地都被融化到心底,不再轻易地浮上来。

2-10

友亮和于凡平素最不喜欢上政治课,在他们看来,政治老师或许是最虚伪的人或者是最口不应心的人,也或许是最可怜的人之一吧,教育体制中的被陷害者,把自己都不信的东西一遍遍地讲给学生听,这里是重点,这里是考点,这里必须要记熟,这里必须要熟记,“大家不要去深究什么,知道这是考试需要就好了,有些东西学习没有什么窍门,只需要死记硬背。”

不仅是他们两个,海山、青青、刘里、祝刚他们也是这种感受,四十五分钟的课时时间,是漫长而难熬的时间,有时候刘里、祝刚他们会找借口不上课,老师倒也不怎么留意,后排的好处就在这里。友亮和于凡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的位置在前几排,老师的最佳视线处。兼任他们政治课的是教导主任贾正景,原本在他们的理解里,主任兼课也许不会那么严格吧,何况再有几年他应该也就要退休了。但是他们低估了贾老师的敬业精神,想在他眼皮底下做点小动作或者走个神什么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俩最喜欢在贾老师的课上打瞌睡,夏天如此,冬天也如此,每当他们中的一个或两个困倦难耐,点头俯首的时候,贾老师的粉笔头就会迅疾而准确地袭来,落点一般是在头上或者书上,两人就打个激灵,精神一会儿,最离谱的时候,一节课要收获十几个粉笔头。然而再好的灵药用多了也就有了免疫,粉笔头慢慢地也就不起作用了,试过板擦之后,贾老师也就放弃了这几个特长生们,随他去了,有时候遇上心情好,干脆就赶出门去,豁免他们可以不再听这一节课。当然,到了考试的时候,贾老师可就爱憎分明了。

作为合格的教导主任,贾老师除了讲授课本上的理论外,也把自己的人生经验传授给大家听,生活是残酷的竞争啊,如何获取成功啊,如何出人头地啊,如何加薪晋职啊,处处要算计精明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有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有的人听来则臭不可闻,看来,教而优则仕也许没大错,但仕了之后再回头来教,就未必纯粹了,官员兼课,即便只是做做学术官僚,也依然流弊重重。

于凡的政治课经常不及格,历史地理却非常好,端赖历史张老师一手画地图的绝活,史地不分家,如此网状的历史,网状的地理串讲,既有趣又鲜活。然而,文理分班考试的时候,历史地理并没有拉平政治失去的分数,实际上,这次的政治课成绩离及格线还有整整大几十分。于凡文科科目的总分远远低于理科科目的总分,排名也大大的靠后。文理分科的结果出来了,理科科目的相对分数优势使于凡最终被分进了理科班。

这一结果也出乎柳老师意料之外,柳老师那时才是刚刚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老师,尚有几分清高、避世,甚至衣着打扮都有些不容于流俗。然而却极受学生们推崇,于凡刚见她的时候,她还留着长及腰间的头发,略有些波浪,她喜欢长裙或者裙裤,尤其是碎花甚至大花的那种,颇有当时一个台湾女作家的风范。那时的柳老师在一群穿西装套裙剪懒人头的女教师中间,无论如何都是个异类,以及话题焦点,何况她还收了各路“妖魔鬼怪”进她的美术班。

“你成绩那么好,不用急着进来。”这是当时柳老师建议于凡先旁听的原因,谁知道他弄了这么大个乌龙。开始他并不知道也并不屑于知道,大部分美术专业一定要文科才可以考,柳老师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于是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于凡转文,也试着请爷爷去努力了一把,无奈爷爷虽老资格但无权势,依然是无功而返。讽刺的是,同样是爷爷出面,刘里因为本身是教师子女,却成功地从理科转到文科。“他凭什么啊!”青青对此非常不满,然而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了。反倒是于凡无知者无畏,在大大咧咧地安慰了柳老师和青青之后,堂而皇之地以理科生身份去上了美术班。那时,新任班主任已经换成了物理的王老师,以为自己这个课代表不过是玩玩而已,并没有太当真去阻止他,也就听之任之了,这个全校绝无仅有的案例也就更助长了他的知名,赞他坚持理想的和弹他不识时务的兼而有之,在某些女生眼里甚至成了落魄英雄一般,蕙子和吴媛媛便是如此观点。

祝刚风流潇洒依旧,篮球打得极好,武术一直热爱着,还是清河某个民间高手的弟子,高二在王教练的挖掘下加入了武术队,更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不久后,柳老师突然剪短了头发,接着是一堆老女老师对她指指点点,未婚先孕的流言就慢慢传开了,再后来柳老师就远嫁到渤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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