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进寝室时,我正在床上睡得特别得欢畅,左翻右跳穷伸腰,觉得床真是我的全世界。
可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把你美好的梦境毫不客气地打碎,硬生生把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拽醒,要你陪他再喝三百回,不醉不归!而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好室友——猪头。
猪头是我大学四年最肝胆相照,无话不说的兄弟。我俩一个上铺,一个下铺。
他在上铺吹嘘夸口,无所不谈的时候,我在下铺和着他,无所不能地捧起一个个牛逼。
我俩一个逗一个捧,像极了相声界的俩活宝。
只是最近我俩消停了许多,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失恋了。
当看到猪头喝了一个不省人事的醉态时,我一肚子的起床气也只得消了。
“猴子,你再陪我喝个几杯,咱哥俩喝他个不醉不休。” 猪头眯缝着双眼,手臂在空气中张牙五爪地舞弄起来。
“得得得,你老人家还是歇着吧,别想着喝酒了。” 我一阵好气地把他扶上了床。
正当我安顿好猪头功成身退,准备回我的温柔乡时,猪头一个激灵抓着我的手臂说,“猴子,我好想林静,我要去找她。”
猪头迷蒙地说着,眼睛里全是泪水。
林静,是猪头的初恋。白皙的脸庞架着一副遮着半张小脸的眼镜,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也不是那么出挑,不能说容貌不佳,但也不是顶个的漂亮。属于那种大概放在人群中不会被注意到的姑娘。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不那么出众的姑娘却被猪头给注意到了。
那时的爱恋干净得像张白纸,无关物质,无关风月,最是无暇纯净。
在众多兄弟的鼓动下,猪头迎着冬夜瑟瑟的冷风对着灯火通明的女生宿舍大声喊着:“林静,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在一片欢乐的喧闹中,林静被拱到了猪头面前。
猪头憋着通红的脸,对一旁同样羞涩的林静说,“你,做我女朋友吧。”
林静抬头看着少年诚挚的脸庞,轻声应道:“好啊”。
在众人热烈的欢呼中,两人紧紧相拥,在冷风中站成了年少最美的影子。
就这样,猪头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遭热恋,欢天喜地地开始经营起自己的感情小天地。
自此平时毛毛燥燥的猪头竟也学着细腻和柔情。
以往外卖饭盒不离口的他,竟也在宿舍的阳台上挪腾了个方寸之地煮起了粥。
就算不明眼的人都能明白,刮风下雨,风吹日晒,这变化着花样的粥粥水水是给谁做的。
所以女生宿舍楼前经常能看到裹着厚棉袄捧着热饭盒的猪头在冷风中翘首以盼成一块望妻石的场景。
原本故事的结尾可以就此在猪头的辛苦经营中画下完美的句点,像所有爱情故事结局那样的花好月圆,甜甜蜜蜜。
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我们,熬过了细水长流终究还是没能幸福圆满。上帝把我们拉入云端就此以为祝福永存,但他一个不经意摆手又把我们甩下万丈深渊,不再回头。
“猪头,分手吧,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林静脸色如灰,昏黄的路灯下衬着她的身影忽明忽暗。
“为什么?”
猪头呆滞地站在原地,惊诧像是游走在全身上下的电流,嚇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林静转过身去,幽幽地说了句“对不起,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猪头看着林静渐行渐远,悲伤刹时间从胸腔喷涌而出。月色和着满脸的泪水,淌下了一地的阴影斑驳。
当天夜里,猪头破天荒去操场跑步。
一圈,两圈,三圈…
他跑得筋疲力竭,似乎只有这样他就可以追上心爱的姑娘。
在拨光了林静和她室友的电话,都没人应答后,猪头决定在女生宿舍楼门口一直等。
在连续痴心奋斗了好几天后,招架不住的终于是林静的室友。
“林静不知怎么的就忽然生病了,刚办理了休学,她不想告诉你,只能离开。”
得知真相的猪头,失魂落魄了一整个晚上。从不喝酒的猪头在酒吧的迷离阑珊中翻滚了一夜,拖着酒醉颠簸的身体,一路摇晃回了寝室。
那晚猪头噙着泪水对我说:“猴子,我好想林静,我要去找她。”
第二天大早,猪头跟我就踏上了去林静老家的火车。
从林静室友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我们找到了林静所在的那家医院。
猪头和我急急忙忙穿过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反复打听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林静的病房。
林静那张被眼镜遮掉小半张的脸庞,蜡黄的脸色没有了往日的白皙,少了一丝血色。
林静睁大了讶异的双眼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我们。
猪头的眼神顿时从惊诧转变成了无限的心疼和温柔,脸上滑落了心疼的泪水。
后来,在我们的追问下,医生才告诉我们林静得了红斑狼疮。
“红斑狼疮?”一颗重磅炸弹砸中猪头的脑海。
红斑狼疮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谁也讲不清它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起初林静以为手上一些皮肤变红不过是过敏而已,谁知道后来愈演愈烈,大片大片的鲜红色斑竟然迅速地在全身蔓延开了。
本以为只是简单服药就可以轻松褪去的病,却在日复一日地累积中爆发了开来。
不得已的林静只能在父母的规劝下休学治疗。
最让林静舍不得的还是猪头。
但鲜红色斑一阵阵的痒痛提醒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不能拖累他。
于是就这样仓皇地分手和离开。
而今有情人再度相聚,终于解开了分手的心结。
从此猪头又开始在寝室的小厨房里热火朝天了开来。虽然横跨了3个小时的车程,但猪头依旧如从前一样给林静煮她喜欢吃的并亲自送去。
猪头重新发挥了自己吹捧逗唱的搞笑功力,林静的脸上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有几回,我跟着猪头去看望林静。
阳光洒在病房的窗帘上,亮堂了整个病房。
猪头倚靠在病床前,轻轻给林静喂端在手上的粥。
那一刻,我想起冬夜冷风中的那两个紧紧相拥的影子,他们慢慢地站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