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伴鸣梭,织女依然怨隔河。曙色远连山色起,青螺。回首微茫忆翠蛾。
凄切客中过,未抵秋闺一半多。一世疏狂应为着,横波。作个鸳鸯消得么。
房中昏暗的灯影,伴着梭织机的响声,显得寂寥落寞,天上银河旁边的织女,此刻如我一样充满怨情,我们等的郎君,都还未归来。拂晓时分的微光,连着远处的群山,冉冉腾起,使得那些山峰远远望去像青色的螺子,这青螺,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极了你盘起的发髻,我仿佛此刻已经闻到你发丝之间的淡香味道。再回头看,雾蒙蒙,一如我心头茫茫然,记忆里都是你形如翠蛾的发髻。
这一日复一日,我都是客居他乡,在凄切里思念你,年来大半都没有办法回到你身边,留你在闺房中独自等待。我一世疏狂,多么希望与你如一对鸳鸯,畅然横波,游于天地间不受拘束与羁绊啊!
这首词,依然是纳兰写给妻子的,依然是典型的上片写景,下片抒情。这个景,写的特别有技巧。有换角色想象妻子在家中织布忙活,有用典故,有明喻暗喻。这个情,抒得特别热情真烈。一句“做个鸳鸯消得么”,我们仿佛看到了词人已经无奈凄切到几乎带着哭腔在祈求了。试问普天下的男儿,有多少能至情至性到说出“一世疏狂只为着,横波”这样的痴情语,吴三桂甘愿为陈圆圆一跃而起背上叛徒之名,最终依然是过不了权利这一关,葛尔丹那般倾心于和硕公主,可是面对康熙的强硬进军时,眼看着和硕公主,他的妻子,康熙的心头爱女,跪在两军阵营之间苦苦哀求两方停战,他依然一声令下“全体进攻”,江山美人,权利欲念,总是那般难以抉择。纳兰立场坚定而纯粹,不过话说回来,这背后,也许也是无奈,做了一辈子皇帝膝下被豢养的金丝雀,他总是要有那么一点点空间是为自己而活的,相较而言,如今的我们,能爱能恨,何其自由,何其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