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这张碟片放在最后温习,我想或许是对于这张碟片的记忆太过于深刻的缘故吧。小津在这部影片直面人生的惨淡,让我深切地体会到一种自内而外的悲凉和不得不接受的无奈。这部影片如此真实,真实得让我感觉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断地在发生或必将发生在你、我和他身上,只是因熟视而无睹,因麻木而不仁。为了生活,我们失去了最初的自我,忽一天看着镜子中真实的自己,才惊觉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面目全非,不堪入目。
平山和老伴怀着期待的心情去东京看子女,可到了东京,却发现一切并非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刚到东京那一天似乎还可以,一家团聚的温馨场面却没维持多久,就在幸一准备带老两口出去玩的时候,病人家属来找他,观光计划不得不放弃,老两口一直呆在儿子家的阁楼上。终于忍不住了,提出要到大女儿家看看。而开美容院的大女儿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老两口会来的。丈夫问她自己是否要去探望时,她说不必麻烦去看望反正他们会来的,当丈夫买了饼子回来准备孝敬岳父母,她却说买那么昂贵的东西给他们吃干吗,他们只喜欢吃饼干,边说边自己拿了一块吃了。推说自己工作忙,丈夫没有空,挂个电话给守寡了多年的节子(老两口的二儿媳妇),让她陪老两口逛东京。和哥哥幸一聊天,探听老两口住到什么时候走,提议让他们去热海,住廉价的宾馆。因为受不了宾馆的嘈杂,老两口提前回来,又不断抱怨,说美容师聚会轮到自己提供住所,这等于赶老人出门,不得已,老两口跑到上野公园,老伴想到可以去节子那里留宿,平山想起东京还有熟人。深夜平山和两个老朋友边喝酒边聊起儿女们的变化。醉酒后被警察送回女儿家又被女儿数落了一阵。就这样,老两口在东京呆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启程回家,归途中,老伴生病了,一到家就病危,很快就过世了。东京一行,几个子女包括守寡的二儿媳妇都见了,或许老人是可以安心平静地走了。但是这一行,子女的态度,给老人带来的却是失望和落寞。他们去看望子女,担心给子女添麻烦,在子女面前总是谦恭得像客人一样一口一声给你们添麻烦了,对子女的安排没有任何怨言,可在子女眼里,他们还是成了他们的累赘和负担。
影片中老两口从热海提前回来的时候,正在给客人理发的女儿放下活计,抱怨老两口不该提前回来并说出自己家晚上有客人要住的时候,平山对妻子说:“看来这里我们是住不下去了,幸一那里我们也不好回去,我们真的无家可归了。” 老两口在一起边摇着扇子边聊起儿子女儿时,平山感叹:“出了嫁的女儿变得像陌生人一样”老伴也说:“幸一当初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儿子女儿的变化让老两口感到失望。影片中没有三儿子敬三和老两口直接会面的场面,直到母亲去世,住在大阪的敬三才赶回来,说是因出公差没接到电报。在为母亲办完丧事后,饭桌上大儿子和大女儿提出晚上要走的时候,敬三才说了一句:“我可以留下来。”当节子说愿意留下来呆几天的时候,他又改口说要走。养育了四个儿女的老人从儿女那里并没有得到温情,甚至理发的客人问起老两口是什么人时大女儿说:“是乡下来的朋友”。这话要是老两口听到了该多寒心啊。倒是没有多少血缘关系的儿媳妇节子一直对老两口很好,不仅请假陪他们观光,还给无处可去只得留宿在她家的婆婆按摩,婆婆离开的时候还塞给婆婆零花钱,婆婆去世后又留下陪公公和小姑子,临走又真诚地邀请小姑子一定要到东京找她。这多少让人感觉有些安慰。
影片结束的时候小姑子向节子道出自己内心的愤怒与不满,说“他们太自私了”,丧礼一结束就忙着返回东京,不陪一陪父亲;不满姐姐在母亲刚刚下葬,就提出分母亲的衣物。节子却笑着解释:“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也会像你这么想。可是子女们长大了,会离开自己的父母。当一个女人到你大姐这个年龄,她会有自己的生活。我相信她没有恶意。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小姑不解地问道 :“难道有一天你也会变成那样?” 节子说:“是啊,有可能。” 小女儿感叹“是吗?生活太令人失望了。”节子仍旧笑着说,“是啊。是这样的。”
“有自己的生活”是节子给他们行为的解释。或许也是影片所要反映的问题,当子女长大离开父母组成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父母真的就无家可归了么? “有自己的生活”真的可以成为老人被忽视被边缘化的理由么,毕竟是他们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并且养育成人的呀。为什么当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被边缘化了呢 ?不被需要、不受重视乃至被冷落被无视?或许只有等到我们成为老人,被生活边缘化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他们那种无奈而悲凉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