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路边的运动场地上灯火通明。有几块篮球场地，很多人在打半场。每一个在场上跑动的，和在边上坐着歇息的，都投入在这游戏当中。站在边上看了一会，从一个赛场慢慢地移动到另一个赛场。想要找个好的角度，将他们拍下来，移着移着，已经走过了篮球场，来到了兵乓球场。

如果说，篮球场是一色的年轻男子的天地，兵乓球场是最普罗大众的天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同样，除了在球台边上的，还有站在更远处等待着可以轮候上场的。就在这里吧，找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偷偷地拍一个。再走，是羽毛球场地；再走，有音乐声响，灯光黯淡，有一对年纪不轻的男女在翩翩起舞，这块场地应该已经出了运动场，算是街边公园了。

不知道运动场上的那些人，都来自哪里？不会都是边上的居民吧。这位于马路边上的场地，灯火通明，生机勃勃，在这炎热的仲夏夜。走那边过，没有觉到暑天的热，觉到的是运动本身给人们带来的乐趣。停下看篮球的时间相对是最多的，隔着铁丝网，感觉里面每一个都似高头大马。

或许，该停留更多的时间，看看这些人的游戏的，直到那灯火熄灭，众人散去。这大概是肚子里的一个声音，还有一个声音是九点钟以前要回到，这是预先应承你的。往前走，路边的灯光不再有那么亮堂，遇到一些人在街边散步，觉到了有些凉爽。往前走，有几位女子在扭动着身躯。

前面有一个屏幕，她们在跟着里面的示范，跳着韵律操。她们的边上还有人数更多一点的友军，大人小孩都有，这些人在玩着各自自己的游戏。街边，高楼下的小广场上，还有两个人在跳绳，一位女子和一位小女孩，相隔有十米，可以猜测的话，那是一对母女，在一起运动着比试着。

屋子里，若没有空调开启，应该是要觉到暑热的。屋子外，这些街边的地方， 站在那有阵阵凉风吹来，应该是会觉到舒适的。这也是在这个点，有这么些人，在户外待着，不只是静静地待着，而且在运动着。看上去，这些人都忘了这是暑天了，连同旁观的我。出出汗是可以带来凉意的。

这是连接在小爸爸的住处和地铁站之间的马路边。这算是我走第二次了，第一次就在稍前，爷爷和我一起走的。走啊走，他总问：地铁站在哪里？在前面，没多远的地方。没多远当然是揣度的，第一次走并不知道走了有多远，第二次走才知道这一路大略要走十分钟，估计有大几百米。

有了这个估计后，能够多点理解他，觉到这路程有些远了。陌生的地方，不近的路程，给他带来的感官。找地铁口也是，标识出的两个口子，周围尽是临时搭建在那的一些挡墙，让那两个口子处在似藏着掖着的状态。我按指示选择了往一个入口走，两边被挡墙围出来的一条临时小径。

地铁站入口处的棚顶显现在了眼前，他走着，停下了，说走得不对。没有跟他争辨，转身准备往另个口子去，看上去我们离两个口子的距离大致相当。他停在那，说退回到那边要走很远。没有跟他争辨，又转身往这个口子去，他停在那，看着前面的小径，说没有人走，说肯定是走错了。

嘴巴上没有跟他争辨，肚子里已经要跟他在争辨：你究竟要怎么样，走这边还是走那边？我走到了这个小径的尽头，在那等着，离他也就一二十米。他前看看后看看，慢慢地走上前来了，再往前，见到了地铁站入口处，他不再说什么了。我再坐回来的时候，我会再一次犹豫选哪个口子。

我以为我选了第一次进站时的那个口子，结果选中的是另个口子。这另个口子离马路边上很近，如果第一次选了它，大概不会给他带来那些疑惑。不过呢，第二次我本是想再选中它的，我想再在那个口子出来往反方向去的，看那究竟通向哪里，是不是可以更近一些。结果误打误撞。

那天，读你的评估表上的班主任的那段话给他听。前面好些个我喜欢的他都当没听到，后面一句老师希望你改进的他跟上了：就是嘛。预先，在老师写出这句之前，他在电话里，已经好些次提议我让你注意到这个方面，这是他看到的他希望你加以改进的地方。也看到了，我不以为然。

他说他要你的身高长到一个数字，那是他刻下的一个尺度。他说之前他对哥哥的身高也有这么一个尺度，后来哥哥大致达到了他的这个尺度。我不喜欢听到他跟你说出他给你设定的尺度，因为他说出来那口气，好像这个是你可以掌控的事情，好像是你可以努力去做到的，我不以为然。

一路走去地铁站的时候，他对他的话稍稍地进行了注解，说这个尺度，他是在哥哥还小、你还小的时候说出来的，他的一个愿望。本来就是这样的吧，只是他当你面说出来的时候，让我感觉到的不似是这样。老师希望你能做得更好的地方，爷爷希望你能做得更好的地方，我也希望的。

但我并不说出。后来，你在里面看动画片的时候，我们在外面聊到了爷爷。最后总结的时候，我说的是：你希望他往东的，你不要对他说希望他往东，你对他说希望他往西好啦。我的潜台词是：老人如小孩，小孩总是容易逆反的。与其正面去说教引起争辨，不如反面去让他自己试试。

这些个，无非是不同的表达方式。于表达之下的，是那思考。好像，有一次你在沙发上看书，爷爷坐在你身边跟你说话，我在屏幕前。我听到他说了一句，等你读大学的时候，他那时未必还活着的。我插进去一句：是，你要争取及格。他应了一句：是，要争取。这些个你也许能听懂。

可能是现在，可能在以后。很久以前，他跟我聊过一次，说是活到多少岁。他说其实这个是不好讲的，没有什么必然，活一天算一天，今天还好不表示明天还好，说不定某一天就变故了的。是，可以期望，不要指望。就像，以前他很能走的，不知哪天开始，你让他走多点路他会抱怨。

那天，翻看了一本书，叫“悉达多”。书里面故事的一个主脉络是：儿子离开了父亲，选择了走自己的路。等到儿子成了父亲，面对自己的儿子，想要尽心于自己的儿子，而儿子依然像往日的自己，选择了走自己的路。这故事显现出人生如长河，不停地流淌，生生不息，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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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