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冬天,有鸟自北向南徙以避寒;春回后,则向北而归。
南徙之日,落叶飘零。
秋天本就是那么萧索的季节,见候鸟飞去,心头难免更添几分伤感;至于暮春,满地零碎花瓣,却自南方看见候鸟离去,是否,又是心伤。也无怪乎《葬花吟》中声声含泪:“梁间燕子太无情。”是啊,无情地抛却,不声不响的离别,看得我免不了的酸涩。
候鸟向南飞至温暖湿润之洼地,于此栖息生活半年,待到回暖则向北归去。循环往复,年复一年,至今,依然如此。这一路它们飞了几千年,见了几千年大好河山的变迁。不只候鸟会不会低头一望,下面山岳河流依然还在,江水奔腾一如往昔,只有中间多出基几处零碎平原,高楼拔地而起。
其间有人豁然抬头,用上古望星者的目光看它们展翼,古朴而寥远。
带着淡淡的思念。
他们在城市的聚落里有着不同的身份,或是尚在上学的学生,或是正为前途打拼的年轻人,或是功成名就或是命运多舛,在看见候鸟飞过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叹息。彼时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游子。
望向候鸟的瞬间,总归是想家了罢。在那一瞬间该是在遥远而愁闷的目光中寄予了一份多重多深的情愫?思之切,怕是几近于哀苦。思乡何处不天涯,念家何处不断肠?天涯羁旅客,为着各种原因背井离乡,却最终有着自己的苦衷,才返不了魂牵梦萦的家乡。所以那一瞬间对候鸟是有着羡慕的罢?来去自由,因着季节变化而迁徙,离去时离去,归来,自归来。因为这些,才会希冀着候鸟代自己去看看那些曾熟悉的风景,代自己去探访每一处故地,在归来时,哪怕一声啾鸣,哪怕一掠而过,也正可略消自己半生漂泊的乡愁。
或许游子,大抵也是像候鸟的。
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从家乡飞向另一片广阔而陌生的天地,从此与家乡所隔千山万水,其间烟雨迷蒙,恰好阻断遥望的视线。又在秋冬季节迁徙,从一片疆土飞向另一片熟悉到不敢私自踏进或怀想的土壤,近在眼前的在梦里百转千回的土壤。“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于是竟可以理解候鸟落下前打着唿哨在空中一圈圈盘旋,似是喜悦,又似是悲凉。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知人去梁空巢也倾!”
仿佛听见那柔顺的羽毛间溢出一声悲鸣。
而此际,故乡正隔着千万里呼喊她的儿女,正好返家。
而她的儿女所在的城市,雪下的纷纷扬扬,候鸟早已飞走。
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听见了谁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