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燃烧的岁月》之五
这休学时从学校回家的路,对我来说是最艰难的一次,每一步都重似千斤,心情更是无比地沉重。不善言辞的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上学。”他们没上过多少学,深知一辈子在庄稼地里干活的苦,更是受了半辈子穷。我们能考上大学,离开庄稼地,不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 ,汗珠掉地上摔八瓣儿”的日子,是父辈最美好的人生希望。我这样回去,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推开家门,院子里堆满刚打下来的粮食,正在剥玉米的父亲只说了三个字:“回来啦?”他的眼神是温暖的,我读懂了。
接着是弟弟妹妹们的欢叫“大姐回来啦!”忙着做饭的妈妈一连串的话:“快,准备吃饭,我炸了你最喜欢吃的辣椒,煮了玉米,还有花生,白薯……”
家的温暖扑面而来,大家谁也没提我休学的事。我一一答应着,走进里屋,放下书包,热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流下……
对抗疾病的日子,从心理上是漫长的,头痛,整夜的失眠,记忆力减退。一年后我身体还没恢复,高中学制两年改三年,文理不再分科。我永远失去了参加高考的机会。前途迷茫。但是我不认输,不认命。因为不经历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我相信命运终将把握在自己手里,美好生活要靠自己去创造。我心里经常默念鲁迅先生的话“其实,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是啊,我是自己命运的拓荒人,走出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观一路属于我自己的风景。
接下来,我开始了边治疗,边锻炼,边劳动,边自学的生活。我给高中的语文老师王之环老师写信,诉说自己的境遇和渴望学习,渴望读书的心情。王老师非常同情并支持我自学和写作。并耐心批改我的习作,帮我借书。(直到许多年后在工作岗位上认识了王之环老师的女儿永雷,她第一次见到我就说,我很早就知道你啦。我父亲经常提起你。跟他的学生,还时常让我向你学习呢。感谢尊敬的王老师,我永远爱戴您。)同时,我也一直跟乡中学的语文李老师有书信往来,老师就像父亲,兄长般关心我的身体健康,关心我的成长,关心我的苦辣酸甜。本村的小姐妹们,同学们,都来看我,陪伴我。感谢一路上,特别是命运的低谷中,困境里,我的亲人们,我生命中的贵人伸出的一双双温暖的手,感谢这生命的搀扶!
我开始自学,读书,投稿。深夜的油灯映着我笔耕的身影;早上的晨曦里有我朗朗的读书声。
院里有棵杏树,早春,一树的雪白,晶莹的花瓣在料峭的春寒中轻颤……树下,小板登上坐着读书的我,偶尔有一两片花辫飘然落下,掉到翻开的书页上。花瓣间的天,湛蓝湛蓝的,太阳懒懒地露出笑脸。
一封封沉甸甸的稿子寄走了,带着我浓浓的期盼。接着开始一天又一天盼着邮递员绿色的身影,竖起耳朵听大队高音喇叭喊我拿信的声音。一封封投稿信又被退回来,各个编辑部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在我的案头排了老高一摞。没关系,只不过是重头再来。爸爸说:“这年头,文学青年太多,没有人脉关系想发表文章,太难了。”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即使一百次跌倒,我也要第一百零一次爬起来,继续战斗!
为了向编辑老师请教,坐大牛车都晕的我乘公共汽车,奔波于路上。我曾背着稿子去过《散文》杂志社,《中国妇女》杂志社,《丑小鸭》杂志社……
终于有一天,我的散文被三级党报《廊坊日报》的副刊《打谷场》采用了。那年,我虚岁19。捧着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报低,我把自己变成了铅字的这几百字的小文读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才知道,《打谷场》当时是半月出一版,来稿量之大超出想像,文章的采用率极低。
在《廊坊日报》投稿审稿的交往中,我认识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编辑张庆贵老师。是他把我的稿子从堆积如山的稿件里筛选出来,加以采用,而且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连续三期用了我三篇稿子!我黑暗的心空终于亮起了生命的曙光……
后来,我骑自行车走了70多华里,到《廊坊日报》社,第一次见到了张庆贵老师,他很随和,笑眯眯地问:“你就是张国花?不错,写得真不错!“走的时候,老师还给了我一个笔记本和两本稿纸。以后的日子,书稿往来,张老师成为了我的良师益友,慈父。他每次出差来永清都特意联系,并留出一点时间跟我聊聊工作,学习,生活……我的文章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河北日报》、《廊坊文学》等全国各大报刊、杂志陆续发表,我也逐渐成为了廊坊日报各版面熟悉的活跃作者。小鹰羽翼渐丰,展翅翱翔。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廊坊日报》的《打谷场》副刊是我这只小鹰起飞的地方……
张老师是我的伯乐,对他,我有很多的对不起。可惜老师退休后不久因心脏病发作突然离世。没有享受几天休闲的日子。老师第一次发病住院的时候,我听到消息后匆忙赶到医院,又赶到老师家里时,看到的他依旧是笑眯眯地谈笑风生,没事人一样。他尽量淡化自己的病情,天真的我以为老师真的没事了。那次,慈祥的师母为我做了好多好吃的。老俩口开心地陪我吃饭,站在院门口目送我回家。谁知这竟然成了永别……
老师,我曾为生活所迫有十多年放弃笔耕,总觉得对不起老师的培养,没脸见老师您。好久没有跟您联系,总觉得您和师母一定在廊坊生活的好好的。哪知道再鼓起勇气想去见您的时候,已经是您离世七年后了……多少的懊悔,心中的惭愧,都没有机会向老师您说了。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今天是中元节了,年年这个日子我都非常思念您。愿您在天之灵安息,愿您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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