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陪伴母亲我几乎是天天呆在她家里,很少回自己的家。但是即便如此,总还有人说:‘不要回去了,多陪陪你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提出这样看似好意的劝导似乎是很可以理解的。然而,作为我,我不能理解。作为女儿,我应该陪伴她;作为老婆,我应该陪伴我老公;作为母亲,我应该帮助我女儿,好在现在女儿基本都不需要我帮助。如果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他们,那么我呢?我在哪里?我也是个普通人,也需要自己的生活,也需要足够的精神支撑我天天面对一直苦着脸的母亲,我不能让自己在这样沉闷的环境中窒息而死,如果我死了,母亲又赖以什么生存下去呢?
我很好心的尽量去陪伴母亲,然而其实她似乎只需要一个晚上陪睡的人而已。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急吼吼处理好早饭,然后去种地了,我被她吵醒不得不起床,以前起不来,现在倒是有了大把的晨练时间,基本上我还在晨练她就出工了。一上午,我晨练完毕,收拾家里卫生,早饭,买菜,做中饭,然后先给父亲摆饭,等着母亲回来吃饭。午饭后两人各睡一会,我起来没事可干,从家里带来了纸笔,练练字,母亲又出工了;差不多四点多的时候,我开始准备晚饭,然后等母亲回来吃饭;晚饭后,陪着她出去散步,散步回来,母亲开始洗脸刷牙洗脚,然后上床睡觉了,那个时间基本上是七点半到八点之间,每天如此。其实她不必如此辛苦,她有退休金,也有点存款,自己用足以。我们也不用她贴补,也不用给留下什么钱,然而她就是这么执拗地每天去地里干农活,甚至内心里希望我也如此,虽然我执意不去,她也没办法,但在内心里她已经把我归为父亲一类——懒惰,不肯干活的人了。
我希望她能多一点其他的生存能力,把自己生活过好点。想教教她用电水壶烧水,又方便又快捷,她觉得麻烦,还是用以前的烧水壶放燃气灶上烧;想让她好好学习一下手机使用,她学会接打电话后就再也没时间学其他的了;想让他学学电视遥控器操作,她觉得只要电视机打开就能到她常看的那个台就可以了,其他的学起来太麻烦;总之无论让她学什么她都嫌麻烦,哪怕让她每天把桌子擦擦干净家里整齐一点,她都嫌麻烦。似乎除了种地,其他一切都是麻烦。我很无奈,我那天说:“这要是换在我小时候,你让我学啥我都说麻烦,你都要打死我了。”母亲立马否认:“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啊,一次都没有。”我立马反驳:“没有?竹竿都打断好几根了,还一次都没有。”不知道她是真不记得还是不肯承认,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记着,甚至直到我上了初中,母亲还在拿竹竿打我。就是因为小时候被她打多了,打的我感觉自己没有自信,甚至自卑,所以发誓自己生了孩子一定不打她。所以那时候婆婆因为女儿吃饭慢了点而天天逼着我老公要狠狠地打我女儿的时候我特别生气。
事后慢慢想着这些事情,也许是母亲不记得了,小时候,母亲的关注点一直在哥哥身上,对于我,也许她只是一时情绪发泄,所以便不记得了。是的,母亲这辈子都很辛苦,年轻的时候要照顾瘫痪的儿子。我刚上班那年,哥哥走了,我想母亲可以解脱了。确实,母亲出去工作了几年,在父亲的单位。但是后来就开始因为怀疑父亲出轨而大吵大闹,别人家的孩子怀孕生育,父母那是高兴地百般伺候,我怀孕的时候还在听他们吵吵闹闹,别人家的父母到医院是来照顾生育的女儿,我的父母到医院是来吵架,我不得不赶他们回去。如果不是当年我没地方住,我都不会在父母家坐月子。他们吵吵闹闹一辈子,如今一个走了,留下母亲一个人,她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日后孤独的生活,觉得更加的悲苦,很多个晚上我都能听到她在梦中哭泣,每次问她做了什么梦,她都说不记得了,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是有点怀疑的。人啊!总是在失去后才发现他的价值。然而那还能如何呢?
老家那里还没有建设好,什么都没有,我是不习惯在那里生活的,所以想让母亲来跟我们同住,但是她不乐意,她放不下那一点地。我也很无奈,我不忍心她一个人这样生活,但想想以后我如果天天这样在这里生活似乎我也受不了,人与人之间,我与母亲之间究竟该谁向谁妥协呢?唉,生活真是百般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