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全部告诉我”,在我准备向你走完那九十九步的更早之前,我就相信,你最终一定会跨出那一步,朝我走来。
景深回家后发现自己口袋里还装着木槌和绳子,他坐在书桌前把绳子穿过木槌上方的小口,然后系一个结,随后从另一口袋里拿出木槽,费了好大劲都没有找到可以穿绳子的口。
他皱皱眉,嘀咕着,难不成还得自己打一个小孔吗,他把槽口朝下放在桌子上起身去拿工具,视线经过背面时,忽然发现一个小孔,他拿针轻轻一捅,原来是木屑糊在那儿没清理干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待两个都穿好之后他把它装在书包左侧的口袋里,随后将两根绳子一拉,口袋封住,两根线条交错成一团被塞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忽然想起郁唯一苍白的面容,或许不是身体不舒服,她的反应更像是害怕,甚至是恐惧。
郁唯一躺在床上回想着下午见到的那个身影,突然有些不安地起身,她移坐到床边,望向奶奶的房间,黑魆魆一片,她揉了揉脑袋关了台灯重新躺下。
课上张远要收数学试卷时,郁唯一才想起作业没做,她把空白的试卷拿给他看,张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他印象中相信世界有鬼和相信郁唯一没做作业是同等范畴,他耸耸肩,绕过她去收后边同学的作业。
“唯一,我中午再去交作业,你课后做完之后给我”,张远收完一摞卷纸后回身转告郁唯一。
“谢谢”,要从这不带丝毫感谢的话中听出谢意,这个班里也只有张远了。
中午放学回家,她把作业交给张远后,看着他左手篮球右手试卷,想起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早上没交作业,提出和他一起回家,顺便帮他拿东西,张远把篮球递给她,“一会我交作业时你把这个放在办公室门口就行了”,郁唯一点点头,她本来也没想过要等他。
景深走到校门口才想起自己早上把木槌放在郁唯一的柜子里时她不在教室,而且他有话问她。
他示意言寻先走,言寻回头意味深长地朝他微笑,见不得他露出如此欠揍的表情,景深拿起羽毛球拍敲他,未等他说话,言寻锤他肩膀一拳,“我知道,又要等朋友”,那声朋友的尾音都快拖到他家了。
景深把球拍背在身后,书包挂在自行车把上,整个人有些倾斜地立在学校门口,远远地看见郁唯一背着书包朝他的方向走来,稀疏的刘海被风吹向两边,宽大的校服包裹着她,和其他所有的女孩一样,可分明又是不一样的。
她走近后,景深回过神来,“知道你刚刚像什么吗”,景深笑嘻嘻地看着她,仿佛知道她不会回答一样,边推自行车边用忍着笑意的声音回答,“像企鹅”。
说完准备学企鹅的样子逗她笑,但看着郁唯一无动于衷的脸,他把书包往车把里推了挺直了身体。
“你这人还真是没劲,讲笑话也不笑”
“有劲没劲和笑不笑又构不成因果关系”
景深无语地看着郁唯一,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或许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便清了清嗓子,“后面柜子里的东西拿了没”,郁唯一点点头。
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并肩走在路上,郁唯一突然停住,“你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她直直地看着他,像在寻找一个答案。
他扭头看向她,“那你会告诉我吗”,不会,所以不问,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全部告诉我,我真的相信。
郁唯一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中竟含有一抹惨淡,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微笑,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在和他同龄的女孩身上存在着,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景深胸口,他抓着车把的手紧了又紧。
哐当哐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郁唯一仰头看向远方,“火车好像永远不会迟到,对吧”。
“可能是吧,但有时候也会晚点”
“比人要守信”,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景深默默地在身后跟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原以为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收放自如,可这个任何人好像不包括她。
他回过神来时,郁唯一立在一个小广告面前。他凑近了看,是一个找家教的广告,给初中生补课,要求英语成绩好,下面贴着一个电话号码,郁唯一看了一眼便记下来了。
“你不会想当家教吧”,景深见她在记电话号码,试探地问她。
“恩”,见郁唯一点点头,景深突然露出坏坏的笑,下一秒,他抬手把广告撕下来,郁唯一扭头愣愣地看向他,“你怎么把它撕了”,景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显然不准备回答她。
“反正其他人也没机会了”,郁唯一当时的英语竞赛轰动全校,初中生竟然赢了一个英语专业的大学生,景深耸耸肩,“我这是做好事,别让他们白费心思了”。
郁唯一无语地看着他,他把传单叠成飞机,拿在手里把玩,俊朗的侧脸正对着她,她忽然想起几天前,同桌红着脸把她叫到一边向她打听他,她说不了解。
“幼稚”,郁唯一转身走了,景深抬起胳膊,纸飞机从空中飞过,穿过她的上方,划出一条粉色的弧线,缓缓落在她前边几步远的地上。
快到纸飞机跟前时,郁唯一抬起脚,下一秒纸飞机便会壮烈殉身,景深在后面盯着她即将落下的脚,“喂,脚下留情啊女侠”。
未等他说完,郁唯一轻轻跨过它走了,经过的风使得它翻了个身,粉色的飞机侧身躺在路中央。
景深见他的纸飞机平安无事地躺在那里,才说完他的下半句,“它也是有生命的好嘛”,郁唯一在前面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有风,清凉清凉地划过她的耳旁。
自从景深把纸飞机飞到街对面的一棵树上之后,她的耳边便再没安静过,他一会唱歌,一会停在郁唯一面前要给她讲笑话,然后看到她永远无动于衷的脸,又继续往前走。
“郁唯一,你说你这表情”然后他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神情。
没过多久,他又重新开口,“你老这样,喜剧演员都要没活路了知道不”
郁唯一上下打量他,一副还真没看出来的样子。
她已经忘记有多久了,她的世界中从没出现过这么多的声音,像在做梦,来到了公主的的私人马戏团家园,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欢乐。
望着眼前这个阳光的少年,她的酒窝越陷越深,就像那个上学的清晨,一个小猫使少年摔倒,他起身向她走来,而她因为紧张,抿紧了嘴巴,突然出现的酒窝让本应生气的少年措手不及。
这次,她分明是因为微笑。
偶然扭头的景深瞥见了她的笑容,嘴角也深深地扬起,比一切年轻的事物都要充满朝气,那是独一无二的微笑,轻柔沉醉,却又干净得一尘不染。
有风吹过的镇子里,响起来一个声音:
“谁可以证明?”我会最终走向你
“你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