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毛、潘二毛,父母去世早,三亲六眷无靠,兄弟俩相依为命。
家境如此贫寒,两人却非常懒散。潘家村年轻人好吃懒做,不喜欢外出打工。刚包产到户那阵子,守着几亩薄田度日。一年四季,农忙稍紧张,平时闲散得很。赌博抹牌成风。
他们靠什么为生呢?
一是赌,比如赌饭量。有一次,大毛打赌说:“我一餐能吃20个馒头!”当然有人不信邪,潘驴子就是,“吹牛!我的饭量不小吧,我最多能吃8个。”他真的蒸了30个大馒头。望着热气腾腾、雪白雪白的馒头,大毛一口气吃了12个,才喝了一碗水。潘驴子慌了,像这么大的馒头,自己顶多吃4个,“信了你的邪!不吃了,余下的给你和小毛吧!”大毛两天没吃,也不俄,两弟兄足足吃了四天。
从此,人们背着喊他们“蛮子”——大蛮子,二蛮子。
比如赌胆量,有一次,他们半夜去新坟上背来许多花圈,放在公路上。一个走夜路的年青人看见了,当场昏倒。另一个老人看见了,跪在地上直叩头,口里瞎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和他打赌的那个人,管了他们一个星期的饭。
二是帮。农忙时,帮人干活,嫌点钱。他们虎背熊腰,膀大腰圆,一把蛮力。潘家人乐意请他们,虽然饭量、肉量、酒量特别大。但是挑草头(稻谷)、车水、挑担子、耕地,一个顶三个。脏活、重活、累活,对两人而言,如同游戏。
“今天收获不错吧?”回家路上,看到他们兴奋不已的样子,人们问。
“他们收七月,我们收八月!”帮工回来,拿着一扎钞票,大毛拍得直响,回答别人。
后来,潘家人学会了算账,一年的活计安排得井井有条,农忙季节,也不请人,尽量用自家人。或换工,你家忙时,我帮你;我家忙时,你帮我。
大毛、二毛没活干,饥一顿、饱一顿。当初分田时,把田卖给劳力多的潘驴子家。钱被大毛当作讨黄姑娘的礼金。三十多岁,该成家了。黄姑娘与大毛来往几次,却嫁给了许老黑家。黄姑娘五个哥哥,两个弟弟,大毛不敢要回订亲礼金,吃了一个暗亏。他虽蛮,也知道“吃牛屎要看堆头”的道理。
三是靠,靠政府。父母死后,把他们当孤儿,每年拨救济金,后来还吃过低保。要不,以他们好逸恶劳的个性,真的会饿死。
好心人提醒他们:“不攒点钱,哪个姑娘跟你们?”
二毛反击道:“不干活照样结婚,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四嘛?骗!但肚子是不能欺骗的。有一次,米缸里空了,眼看要挨饿了。怎么办?人急智生。二毛眼珠一转,计策来了。
全村共用一个石磙,碾谷、碾麦全靠它。一个昏暗的夏夜,两人用吃奶的劲,把石磙抱到横在茅坑上面的树杈里。
第二天打谷时,大家着急,到处找。
“石磙呢?”
“石磙呢?”
人们到处找,也找不到,急得跳脚。
“在茅厕上面!”一个小孩说。
“怎么弄下来呢?”大家面面相觑,抓耳挠腮,想不出主意。
“力气小的抱不动,说不定连人带磙掉进茅缸。”
“不能站多的人,人再多也帮不上忙。”
“没那么长的梯子,怎么办?”
大家没辙了。
“找大蛮、二蛮!一把憨力气,一人就能搞定!”
“对,多半是他们使的坏。蛇打洞,蛇知道!”
请来大毛,他胸膛一拍:“没问题!”
他用长长的布带扎紧腰,向手心“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两腿一夹,三下两下,爬到石磙边。树枝摇摇欲坠,大家看得心惊肉跳。
他右臂抱着石磙,左臂抱着树干,两脚往下溜。再两脚夹紧树干,两臂抱着石磙往下探。就这样,一步一步,下到地面。二毛在下面顶住他,然后,双手抱起石磙,往地下一砸,砸了一个大坑。
大家“啧、啧、啧”,一片惊叹之声。
过来三个小伙子,拽不动石磙。又过来两个人,喊号子:“1,2,1,2--”才把石磙从坑里拽出。
大毛一手叉腰,一手张开,手掌平摊,立在五个人面前,不说话。
一个老人明白他的意思,说:“辛苦费,我们会考虑的,商量后告诉你。”
后来,经过激烈的争论,大家同意:打谷的每家拿出50斤谷子,以后留点活儿给他们干。
谁又知道,大毛偷偷地吐了半年血。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卖弄蛮力了,只得外出打工找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