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哪儿都是人挤人,人挨着人。似乎粘在了一起,像一锅浆糊搅不动,抹不开。
老王头肩上扛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蛇皮袋,走进了火车站。看着每个窗口排着的长龙,不由得皱皱眉头,叹口气:都是些急着回家的人。
“老哥,身子骨可以啊。”站在前面的一个乘客打趣道。
“都六十五了。”老王头放下行李,闲聊。
“那还出来干什么活,在家享福就行了。”
“我也想在家享福,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哎。”
“是,都是奔波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卧铺票呢?”
“这么多人,不好买。”
老王头不时数数还有几个人才能轮到自己,不时又摸摸口袋里的钱。这里可有给小孙子买车的钱。想着孙子骑车的可爱样,老王头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又多了几道沟,按在钱上的手又紧了几分。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孙子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骑着小车,玩“打仗”,搓着小手说:“爷,下次回来,你也给我买一辆呗。”
还陷在回忆里的老王头猛然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回过神来,看到一个小男孩,拉着自己的胳膊,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可爱极了,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带着哭腔说:爷爷,救救我。老王头看着这个小孩子,也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了,心想: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正准备问小孩子有什么困难时,一个女人猛地上来朝着小男孩的屁股打起来,边打边说:非得打死你。打骂声中夹杂着男孩的哭泣声。老王头拉开女人的手,说:“大妹子,可不能这么打孩子。”女人将散落在脸前的头发,挂到耳朵上,“大哥,你不知道,我让他好好看着行李,他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等我回来,装着钱的袋子不见了。”
“往前走走。”后面排队的人催老王头往前走走。
女人说着,又要抬手打“这熬了一年,过年回家了,不得给家里的老人俩零花钱添点衣服吗?”女人蹲到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老王头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和被他护在怀里的孩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边提着行李向前,一边不停地说:“别哭了,别哭了。
售票员对着窗口,朝外喊:“后面是买票吗?不买就到一边去,别耽误后面的人买票!”老王头赶紧回头应:“买,买,当然买。”小男孩依然在哭,只是和刚刚比声音小了很多。
“去哪。”售票员已经没有了耐心。
“阳城。”
“卧铺?”
老王头看看眼前的母子,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数了数。
“硬座吧。”
售票员抬头看了一眼老王头,什么都没有说。
买好票,老王头又数了数剩下的钱,抽出两张50的,准备递给女人。又抽回递钱的手,又数了三张20的和一张10块的一块塞给女人,“先回家再说。”女人抬起头,连声说:“谢谢大哥,大哥真是个好人。”
老王头将男孩推到女人面前,说:别打孩子了,还小!
提着行李朝候车室走去,刚坐下来,老王头又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摸到那一沓钱。冷汗渐渐爬上了老王头的额头,他强迫着自己回忆每个细节,想到底在哪弄丢的,有可能都在哪?
他想回买票的地方找找,可是进来的地方只许进不许出,老王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六十多岁的人,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没有人安慰他,没有人对他说现在该怎么办。他突然想哭,想想一年萝卜咸菜的日子,想想孙子那羡慕的眼神。可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回家。
火车按时到站,老王头坐着,突然想让这回家的路永远也走不到头,就这样,坐在火车上一直不停地走,不停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