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出自《诗经·卫风·硕人》。巧笑,是指笑的姿态;倩,指的是两颊向上动作,这也是指笑的动作,这个动作一般能引起酒窝。美目,是指眼睛(包括眼眶和瞳仁)的外在美,中国历来认为眼眶外形丹凤、眼球黑白分明为美;盼,是指眼珠的灵动美。这里的“巧笑”和“美目”是形容静态美,而“倩”和“盼”则是形容动态美。也就是说美人的先天条件非常好,而后天的动作使她更美。
素以为绚兮:不见于今本《诗经》,很可能是被孔子删掉的诗中的句子,因为没有这一句的全诗看起来比较整齐,也可能是逸句,王先谦在《三家诗义集疏》中说《鲁诗》有此一句,但无法确认。不过既然子夏问的时候是三句在一起,说明这个问题他已经在脑海中盘算一段时间了,我们应该相信子夏的记忆没有出现错误。素,白色,名词做动词,指擦上素粉。绚,绚丽多姿。这句话是说美人擦上素粉更加绚丽多姿。
绘事后素:绘,绘画。素,同上,名词用作动词,指绘上白色。本句的难点是对“后”的理解,由于对绘画方式的不同理解,这里就出现了两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为然后,即先绘画、然后素,这是郑玄的解释,《论语注疏》、钱穆从之。绘画的过程是先把要表现的事物绘出来,然后在空白处施以素色,白色就会把其他色彩更加明显的衬托出来,使整幅画显得更加绚丽。这种作画方式是由于在孔子以前甚至更晚一些时候,没有白纸,人们所做的壁画,或者对陶俑进行上色,或者在绢帛上作画等,这些物质都不是白底,而白色这种颜色一定不好提炼,故而作为点缀。
结合描写美人的“巧笑倩、美目盼”,根据诗经“比”的手法,孔子以“绘后素”来与“素为绚”类比,就是说被表现的主体,需要点缀一下,从而使主体更加完美。现在用“以素为绚”这个词来形容中国古代的绘画传统,也是基于这段话。
第二种解释为后于,即绘画在打素底之后,这是朱熹的解释,他认为古代作画先把不是白色的物体刷成白色,然后再施以五彩作画。朱熹生活的宋代,壁画可能十分流行了,估计是先把墙壁涂成白色,之后再绘画,因此他这样解释,影响到张居正、华杉、李泽厚等人。
我认为第一种解释是正确的,原因有三个:首先郑玄的年代更早,他所见到的方法可能更接近先秦甚至更早的绘画方式;其次“素以为绚”明明重点说的是素,而并不是说其他色彩,如果先施白,那么会突出五彩,而不会突出素;第三,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子夏又说的“礼后乎?”,子夏明白了孔子所说的意思,把礼比之为素,因为礼是儒家道德里排在后面的,但就是这后面的礼把儒家其他道德品质(好比是绘画的五彩)更好的体现了出来。
起:启发。
商:子夏,姓卜名商,在前文讲过,孔子称呼弟子都使用名字。
这段话的意思解释如下:
子夏问夫子:“‘微笑的姿态真漂亮,美丽的眼睛黑白分明、秋波流转,擦点素粉使她更加绚丽多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夫子回答道:“好比绘画,本来已经很美了,再施以素色会更美。”子夏说:“这是不是好比礼呢,能更加完美诠释儒家前几项美德?”夫子说:“能够启发到我的人是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和你探讨诗了。”
子夏的脑袋特别好使,孔子用“绘后素”来比“素为绚”,子夏立马就反应过来,接着孔子的话就用“礼后”来比孔子的儒学教育,孔子也因而说自己受到子夏的启发,这样的人才可以和他探讨《诗经》啊!
子夏所问,是礼仪的锦上添花、绚丽多彩之意,与林放问的礼之本正好相反。礼之本就是心向内,看内心深处的儒家美德;那么礼之用就是向外扩展,更丰富地诠释儒家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