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此刻一世的千纠万结都是幸福的!
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还在忙碌着。往些年的这个时候,我肯定是窝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等待着新年的来临了,可是,今年我却没有了往年的好运气。
街上到处是为购买年货而忙活的人们。商场和农贸市场被城里的人们挤得热火朝天,就好像那里的东西不要钱似的。但我没能被这些爱凑热闹的城里人所感染,满身找不到一点儿过年的心情来。
天说黑就一下子黑了下来。街上的灯好像突然就亮了。可是,有多少人知道这些灯是为谁亮的呢?
回到出租屋里。整个身子累得像被雨水泡死的蚯蚓,瘫软在沙发上。这时候,包里那款老旧的手机响了起来。母亲苍老的带着喘息的声音便传到了耳边。母亲用埋怨的口气说,明天就年三十了,怎么还不回来!我强打精神地说,明天一定早早回家。
挂了电话,我不敢再这么瘫软在沙发上“享福”了,得赶紧为自己准备一下回家过年的行头。
我来到小区门口的药店,挑了几瓶京都念慈庵的枇杷膏,这是给母亲用的。母亲肺一直不好,这种润肺膏效果挺好的。刷完医保卡,看看上面的五百多余额,又给母亲买了两瓶低糖蜂蜜。
回到出租屋,我琢磨着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换套新衣裳吧。回想以往过年的前夕,我最在意的就是过年自己有没有新衣裳穿。这也是我从童年就形成的习惯吧。记得小时候,每到过年前夕,无论家里的日子过得再怎么紧,父母总会想尽办法为我们置办一身新衣裳。都说小孩老是盼着过年,现在想起来其实盼的就是自己能在过年的时候得到一套新衣裳。怪不得隔壁马老太总是对着我们这些孩子絮叨,唉,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呀。
说起小时候过年的事来,我总觉得自己特别得意。我不知道自己从小是不是个爱张扬的人。但一到年三十,我便是家里第一个换上新衣裳的人。年三十一大早,我便迫不及待地换上刚做好的新衣裳准备出门显摆,这时却总会遭到母亲的责骂。母亲说,你烧包什么,吃罢年夜饭再穿新衣裳不行吗?再等一会你的新衣裳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但我不管母亲怎样虎着脸责备我,我就是舍不得脱下那套崭新的衣裳。我只想让村里的小伙伴们都知道,我是过年全村里最早穿新衣裳的人。
听村里的老人们说,我小时候很是调皮,这也许是母亲不让我那么早就穿新衣裳的原因吧,生怕我一会儿就把新衣裳弄脏或弄破了,到吃罢年夜饭后没新衣裳穿了。其实,我比谁都爱惜新的东西,这一点是母亲不知道的。
我想让村里的每一个小伙伴都知道,我有一套新衣裳。我穿着新衣裳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由于害怕把它弄脏或刮破了,我都不敢靠着墙根或柴垛走路,尽量走一些宽展的地方。
我小时候是个喜欢被别人羡慕和夸奖的人,这一点很像今天的明星和文人们。我喜欢村里人用惊讶得过了分的口气对我说,呦!穿了新衣裳我都不敢认你啦!样子真好看呀!看你走路的架势都不对劲了!不要穿新衣裳高兴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是你妈做的吧,比我们家二妮的那套神气多了,明天要穿着新衣裳来我家拜年呀!
我记不清第二天都去了谁家,只记得过年穿新衣裳的感觉太美妙了。日子快得像被狗撵惊了的兔子,一个奔跑就消失在那些枯死的蒿草丛中,连点儿土都没能扬起来,这使我想不起来这些年的日子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从那年新冠疫情开始后,工资收入越来越少,不知道公司还能坚持多久。而日子也快得把许多新衣裳嗖地一声就变旧了,其中包括我对日子的感觉。
我打开衣柜,想为自己找一套体面的新衣服,好穿着回家过年。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年迈的母亲认为她的女儿在城里混得还不错,起码衣食无忧。可失望的是,我翻遍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就是找不到一件能让我变得体面的新衣服。
磨磨蹭蹭到了年三十下午五点,窗外零星响起炮仗声,我终于下了火车,哥哥已经在车站外等着我。上了哥哥新买的电车,十多分钟后回到家。进门看到餐桌上母亲准备的年夜饭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姐姐拿出一件漂亮的呢子大衣、一件羊绒衫,还有一条漂亮的牛仔裤。我在姐姐的催促下赶紧换上,对着镜子轻巧地转了一圈高兴极了!我想,年三十的时候,能穿上一套新衣裳,和家人一起吃着年夜饭,那就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