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9年读初中的时候,初一共三个班。根据入学成绩,分出一个尖子班,老六一班,特殊待遇是开设英语课。这在我们全县是唯二的待遇,另外一个是我期望而不得的省重点。
初中校舍其实是镇子上的一个天主教堂,应该是德国殖民者的遗存(统治者当然在青岛了),遗产是一架古老的脚踏风琴,有时候下午放学后会听到音乐老师边弹边唱,悠扬的声音传出很远,我们管那教堂叫西寺,因为在我们村子西边,同样的原因它也被叫做北寺南寺什么的。它的官名叫北寺中学,因为它处在镇政府的北面。
应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那时英语老师太缺了。我的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叫魏丽丽,我们县城来的,她略显纤瘦,个子高挑,总是梳着马尾辫,那时在农村很时髦。魏老师家住县城,只有有课的时候才到学校来,她穿着锃亮的黑色皮鞋,骑着崭新的凤凰女单车,据说那车的价钱够一个农民家庭一两年的生活费用。魏老师长得漂亮,按鲁迅先生在日留学的说法,可以叫标致。
魏老师在学校有宿舍,可以去学校的食堂里吃馒头,因为她是我们初中唯二的公办老师(另外一个是校长)。魏老师性格柔和,因而常被班里的大男孩欺负,无非就是不背单词和课文,气的小姑娘经常嘴唇发抖,脸色如春风里的桃花,之后她就去班主任那里告状。
班主任周爱萍也是个小姑娘,一个民办老师,教我们语文。周老师个子不高,人也好看,还有哮喘病(因而只带了我们班一年)。周老师可不是好惹的,她会气势汹汹的走进班里,把那带头欺负魏老师的高出周老师一头的大男孩揪住耳朵,直接拉到讲台上,一顿拳打脚踢,那大男孩连屁也不敢放,下来只有写检讨的份儿。
轮到魏老师教英语,她带一个我们平时见不到的大号收录机,放好磁带和电池,给我们先放一遍录音,然后开始带我们读单词和课文,再给我们逐字逐句的翻译成汉语。一节课就该结束了,作业基本上是抄写五遍单词,一两遍课文,下一次课检查,要求全文背默。我自然是那个坐在前排的好学生。
全文背默简单粗暴有效。
初中毕业因身高体重原因被县师范拒收,之后凭优异成绩托本村老师的关系进入那我朝思暮想的省重点读高中。
高中同学里,在初中就学过英语的孩子自然是少数,所以即使晚报道一个多月,我也不担心,坐在边上不出声,也不回答英语老师的问题。
英语老师还是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小姑娘,现在不记得其姓甚名谁了,但是她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左眼下方有一块红色的痣,眼睛大又圆,脸盘儿也是圆的,她很替我着急,课后喊我到教研组,非常严肃的说,你来晚了还不积极回答问题,落下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说老师您放心吧,我不会落下的,我初中学过英语。她说那就好,我下次课检查。
这个英语老师的办法依然是简单粗暴有效,全文背默。我自然是过关了。老师很欣慰。自此以后,老师一般不会让我回答问题或者背默,只有在其它同学没有达到她要求时,才会让我展示,她确信我会做到,而我也从没有让她失望过。比如两三页长的课文,一个早自习,我肯定会背下来,回想高中三年,也是我的高光时刻,虽然冬天的宿舍里脸盘里的水会冻一层不算薄的冰。
高中三年的英语课本,就是新概念英语的一二三册,所有的课文,全文背默,就这么简单,让我高考的英语成绩是,基本分98分(满分100),附加分17分(共20分,不计入高考成绩,仅供涉外专业参考)
时光荏苒,英语老师给的,我都如数奉还了,在这个初冬的静静的夜晚,才又想起那两位可爱的英语老师。
老师,您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