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个失败者。
但凡混的好的,没有愿意回到过去的。
问题是,我曾经还算凑合。
从小学起,我的作文就一直被当作范文,凭着一点写字的直觉和乱读书的语文常识,考上了艺术类大学的魁首之一。整日的就在书海中挣扎,时间充裕的过度,有了点想法就满怀激情地一蹴而就,各种日报晚报文艺报发了不少。提起笔来便指点方遒,有时候自己都能把自己写得热泪盈眶了。
那时候,我爸正值中年,事业如日中天,当上了单位的一把手。并从此干到退休,再没机会往上走过。那时候,我在重点大学读书,感到自己前途光明,世界大门正向自己打开。那时,我们都觉得已经很好。
昨天,公交车上被中学同学A一把拉住,虽是久别重逢,但换做是我很可能只会默默低头装看不见。因为,她接下来要告诉我的,正是我向往、兴奋,又充满复杂情感的内容。作为班上腿最长的姑娘,她和我一样在北京待了十年后又回到了家乡。不过,她的职业却没有太大变化,作为美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月初刚刚被派去华盛顿培训,并借此机会,与同是中学同学的老公B自驾旅行了两周。两人在纽约见到了我们另一位中学同学C,现在中国驻美大使馆工作,接着又到了凤凰城,拜访了正在读博士的另一位中学同学D。马不停蹄地再赶到洛杉矶,与另一位从事金融业工作的中学同学E举行了会面。我终生向往的美国之旅,就在A姑娘毫无一丝炫耀,如同去了趟西安昆明出差般的描述中呈现完毕了。
记得上学时候老妈总是批我不努力不上心,一点看不到跟别人的差距。其实我是看得到差距的,只是那种差距,远没有现在来得这样赤裸裸,这样惨烈。曾经,我们的学校也都差不多,每天的生活也都差不多,互相陪伴着看同样的电影,吃同样的饭店。而今天,我们天各一方,却不是彼此思念,只是单方面的仰望。这结果,不只来自于运气,来自选择,更多的,是来自态度。
经历过中国足球第一次世界杯出线的人,大概都听说过一句话:“态度决定一切”,来自中国队当时的教练米卢。
每当加着班熬着夜看着烂透的稿子,写着违心的话赚着微薄的工资的时候,心里感觉最对不起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看了那么多年的书,学了那么多年的写作,现在甚至写不出一篇构思完整,脉络清晰的文章。介绍写作经验的经典作品中都会提到,童年是一切人生灵感的来源。我的记忆力产生的有点晚,大概三岁以后的生活才在大脑里留下印象。而童年印像中几乎无差评的美好回忆,全部来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八十年代有点单调,二十一世纪太过复杂,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年,我最喜欢的那段日子叫做九十年代。
爸爸妈妈都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我很庆幸他们有这样的老家,是因为有他们的故乡,才有了我的两个故乡,让我能拥有那样难忘美好,属于乡村的童年记忆。
如果有时光机,我愿永远留在那段日子,不想长大。
喜欢九十年代的什么呢?也许一切和童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会儿,我姥爷家还住在大杂院,我和妹妹斗狗被追着疯跑。那会儿,大姨一家在自己的院里种了半垄西红柿半垄青椒,院门里搭满葡萄架子,我在架子下被妹妹拿的知了吓了一个跟头。
前几天看到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图片展,1998年的照片上,满大街都是自行车,浩浩荡荡,一眼看去车子基本都是黑色的;2018年的照片上,满大街都是汽车,同样浩浩荡荡,拥堵在路上,颜色却很丰富。汽车普及跟手机的普及带给人们的便利都是革命性的,要问这会儿有多少人愿意重回环保出行的时代,大半儿以上的回答都一定是否定的。但自行车时代的我们,也是真的乐在其中。
暑假寒假回姥爷家是每年最盼望的日子。穿过人潮拥挤的站台,坐着绿皮火车,下到铺满木板的廊桥,使劲儿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要见到亲人的快乐与温暖早已收不住。开始时,大姨夫骑着自行车,让我坐在横梁上,送我们到车站。后来,二舅骑着电动三轮车装着我们三和行李,一路突突着返回姥爷家的大院儿。再后来,就回大姨家的小院了。大舅一家,老舅一家,大姨一家,我们家,都围坐在屋里的热炕上,等着看电视里直播的火箭升空。那种难以描述的热乎乎的温暖,是我永远可以拿出来慰藉创伤心灵的良药。
姥爷家的炉灶下总是拉着风箱,烧水,做饭,烤地瓜……空气中充满柴火的香味,一直飘到田地里。记得有一次,路过一家人拴在道边的一头牛,不知道怎么回事牛竟然把绳子挣断了,追着我就往前跑。那速度虽然跟被斗的牛没法比,但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不亚于看了恐怖片后心跳加速的恐惧。虽然黄昏稻田晚霞风景优美,但那种感觉至今想起来仍能吓得我魂不守舍,多少次长大后噩梦里都是这副场景。我至今仍对柴火味儿和鞭炮味儿痴迷,鸡狗牛驴子这些动物总是心怀悲悯,和童年时每天浸泡在其中大有关系。
九十年代与我的童年密不可分,但怀念它绝不仅因为那里甜蜜包裹着我的童年,更因为它所拥有而泛滥的人情现在已近消失。
地点转移到我奶奶家,从县城车站做一个多小时伴着浓重柴油味儿颠簸不停的小面包车,路过村口那一刹那,我就像久濒沙漠的人抵达绿洲一样幸福。更幸福的是,小院里有十几口子人正等着我们,帮着我们搬着大包小裹,互相拥扶着走进热气袭人的里屋。紧接着,坐上热炕头,炕桌摆上,热乎菜端上,坐在凳子上的,趴在炕上的,被抱在怀里的,一边看着电视里放的琼瑶剧,一边唠着一年的过往。这一气呵成的故乡行走,是没有手机平板的90年代里,最让人热泪滚滚的温暖回忆。
九十年代街上也有小偷,还记得有次我妈上街是哭着回来的,包不知不觉被划开“取”走了五百元钱。现在呢,小偷好像少了,毕竟钱都不放在兜里,而手机都有密码。
但现在,你就是没事儿上街走一圈,排个队,坐个车,买个饭,都有可能惹一肚子气回来,一个人伤害一群人的概率小了,人们互相伤害的概率大了。
那时候的春晚有赵本山,那时候的小崔还在主持实话实说,那时候没有豆瓣,但观众看节目不需要挑剔,是拍一部一部经典。毕业考试回到家立刻打开电视等候《新白娘子传奇》《倚天屠龙记》《灌篮高手》……
那时候放假就会被反锁在屋里,偷看电视的技巧每个小朋友都掌握几个绝招。现在天天捧着手机,眼睛真的快瞎了。那时候我们坐公交车上小学,骑自行车上中学,住校时排队用ic卡给家里打电话,宿舍的广播会在毕业时放起男女生互相点播的歌曲。我们欢声笑语不停,也自卑失落不停,但好像没听说谁抑郁了,谁完不成作业就会跳楼。
九十年代,我有了第一个qq号,不是唯一的,是唯二的,并且一直用到现在,尽管人已经换过一茬又一茬。如果腾讯能做一个历年好友增删的总结功能,相信一定会激起一波情怀杀。那时候我们会精心挑选带着香味和音乐的贺卡手写上送给彼此的祝福。现在,我们一天用到笔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
等到我老了的时候,如果有那种完全复古的八十年代住所,我真的挺愿意住的。那些真实木的沉柜子,真实木的双人床或者单人床,铺着国民床单,盖碗茶杯,玻璃内胆暖水壶……放在现在,这一切让人看着是那么的窝心,仿佛住在美好回忆的城堡里。
但现在,我还是更愿意去体验这个世界无穷的未知,这个世界每天都在进步,谁不大踏步地加速努力,谁就将被大踏步地甩掉在后面。然而当时间向前推移,我们成长经历,想法总在变化。
似乎找到了每天书写下去的理由,一个既不功利又不需要毅力的理由。在足够压力转化动力的过程中,我们如何心怀美好地继续生活,保持理想,寻找幸福?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个人的想法都有有鲜明的特征,记录下每天的想法,这是与自己对话的简单办法,是放松自我的有效渠道,也是有可能重启自我的最好方式。
不再沉迷焦虑,不再一蹶不振,依旧乐观如昨,依旧理想主义,依旧青春作伴,与文字做朋友,我的2019,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