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地倒腾过飞机、机场大巴和的士后,钟宇又回到了他一天超过12个小时呆着的地方——南方医院的血液科。尽管这个地方常年弥漫着一股悲伤绝望的味道,但他还是深深热爱着这里,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给自己的病人带来星点希望。钟宇迫不及待地推开了302病房,但等待他的却是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她已经走了。”郑天良从钟宇的身后慢慢地走进来,他扶了扶自己的高度近视眼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说李晓走了?”钟宇简直难以置信,他不太明白郑天良的意思,李晓是他的病人,因为几天前钟宇要去北京参加学术交流会,所以由他的同事郑天良暂时接管医治。
“她,放弃治疗了。”郑天良遗憾地摇了摇头,把一个信封塞到钟宇的手里,“这是李晓让我转交给你的。”
钟医生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我真的累了,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花开花谢皆有时,我庆幸自己曾经美丽地绽放过,也就足够了。
愿我们后会有期!
李晓
透过娟秀的字迹,钟宇仿佛又看到了刚进院时那个美丽优雅动人的李晓,的确,她曾经多么美好地绽放过,“这该死的白血病!”他重重地锤打了一下冰冷的墙壁,但对方只淡漠地哼了一声沉闷的“咚”。
厚重的大雾悄悄侵蚀着刚蒙蒙亮的天空,白天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南大,此刻被大片宁静神秘的面纱笼罩着。
“得得得”正在打着瞌睡的老梁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是南大西门的保安,虽说现在是大清早,但他却已经工作了一整晚,瞌睡也是理所当然。老梁头睁开矇松的双眼,慌张地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他发现靠窗的桌子上有一个大号的购物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肉和水果,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好像刚从冰箱拿出来。
老梁头把他光溜溜的圆脑袋探出窗户,睁大眼努力瞧了瞧外面,在一片迷雾中他捕捉到一个背影,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推着一张轮椅步伐匆匆地走出了大门,很快便消失在浓雾编织的白幕里。
“那是高教授吧?”老梁头低声嘀咕着,他依稀认出那个背影是高寒。昨天下午,他还看到高寒推着病重的妻子回来,这下走得那么匆忙,老梁头觉得有点难以费解。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那一大袋东西上,“今天,可以加点菜。嗯,可以弄个红烧肉……”
趁着儿子还未醒,魏明华蹑手蹑脚地爬起床走出了卧室,打算先去学校的饭堂买点早餐回来。她轻轻推开院子的大门,门缝里突然掉了样东西下来,那是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小蓝收。写信人的字迹娟秀优美,这封信有点儿沉,魏明华隔着信纸捏了捏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似乎是一把钥匙。她随手把信装进了口袋,便急急忙忙踏着雾气缭绕的小径往饭堂奔去。
等魏明华买完早餐回来,磅礴大雾早已散得七七八八,明媚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半边脸,她大老远便听到了自己儿子大喇叭似的哭喊声,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跑回家。
客厅里,林德海正手足无措地哄着埋头哭闹的儿子,而林墨蓝,明显还没有睡醒,她懒洋洋地趴在餐桌上,斜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阳阳,不哭不哭,看妈妈买了什么好吃的?”魏明华温柔的声音是最好的止哭剂,林墨阳一看到自己的母亲便马上扑到她的怀里,立刻停止了哭泣。林德海总算舒了口气,他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又回房睡觉去了,昨晚为了赶一个项目,他忙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家。
“蓝蓝,你快吃早餐吧,上学不要迟到了。”魏明华指了指放在餐桌上刚买回来的包子和豆浆。林墨蓝真的吃腻了这些乏味的东西,但她知道目前要母亲煮一份像样的早餐是多么的艰难。
“妈,小白呢?”林墨蓝把包子掰开了两半,一如她所想的,又是豆沙包。她的母亲知道她喜欢吃豆沙包,但其实她早已经吃腻了。就是山珍海味,每天都吃的话也会厌恶吧?她的母亲却好像不懂这个道理,或者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吧!
“它可能在院子里。”魏明华其实不太喜欢那只猫,自己家里有两个小孩已经够忙了,再加上一只猫的话简直是雪上加霜,但是自己的女儿喜欢,她也就没有办法,更何况那是李晓的拜托。魏明华突然想起了刚才捡到的那封信,“会是谁写的呢?”女儿12岁了,会不会有小男生喜欢她?魏明华在心里胡乱猜测着,她很想自己先偷偷把那封信拆来看看,但是又怕女儿知道了会生气。再三思量后,魏明华决定现在就把信给女儿,让她在自己面前拆开,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蓝蓝,我在院子里捡到一封信,不知道是谁写给你的。”魏明华拿了一瓶酸奶给林墨阳吃,这可以让他有段时间不会吵闹。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封信,走到林墨蓝的身边递给她。
“信?”林墨蓝一脸的惊讶,但一看到信封的字迹,她便知道这是李晓写的,李晓的字如她的人一样非常美,她还曾经临摹过李晓的字,但也只是形似而已入不了神。“是李阿姨写的。”林墨蓝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
小蓝
我们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很抱歉不能亲口和你道别,希望我们有一天会再见面,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你的钢琴弹得很好,不要放弃哦!
另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高叔叔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樱花树,你可以帮我好好照顾它吗?现在的天气有点冷,高叔叔给它搭了一个暖蓬,等天气暖和了,便可以拆下来。信封里有我们院子大门的钥匙,一切都麻烦你了!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站在树下欣赏美丽的樱花。
爱你的李阿姨
魏明华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担心的事。林墨蓝却悲伤起来,她没想到李晓就这样不辞而别,昨晚她还想着今天放学回来要给李晓弹一首曲子,但现在恐怕遥遥无期了。
“蓝蓝,我给你换个钢琴老师吧!”魏明华想安慰看起来有点失落的女儿。
“不要!我只要李阿姨!”林墨蓝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路过东区13号时,林墨蓝扫了一眼里面的院子,果然,那个大坑已被填满,弱小无力的樱花树苗躲在透明的塑料蓬里,呼吸着新鲜温暖的阳光。“但愿它能健康地长大!”林墨蓝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真的和李晓一起站在树下看樱花飞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