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的暑假,我饱受身体过敏的折磨。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放假后没几天,身上起了很多红点,奇痒难耐,不自觉地用手去挠,又连成一片片红斑。母亲带我跑遍了省城的大小医院,都没有查到过敏源,只是给开一些外用内服的药,效果也不明显。
“要不咱换个环境试试吧。”母亲见我整天挠的身上血肉模糊,挺心疼地对我说。
就这样,我被送到乡下的姨妈家。
姨妈有两个孩子,表弟小我一岁,在他们乡里上初一。农村里不放暑假,平时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表妹是一个扎着两根粗黑的麻花辫,安静羞涩的六岁小女孩。我第一天到她家时,她躲在姨妈的身后,怯怯地望着我,被姨妈拖出来叫人,只张了张嘴,又一扭身藏到了姨妈身后。
平时姨妈白天去地里干活,就把表妹留下给我做伴。说实话,我不喜欢她。农村的孩子不怎么讲卫生,表妹的一张小脸整天像个大花猫,两只手的指甲里满是黑泥,自己梳的辫子,每天都是一正一反,毛毛糙糙。
每天我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看书,表妹蹲在一边玩。玩上一会儿就偷偷地瞟我一眼,怯怯地问我喝不喝水吃不吃水果,然后两只手提着一个大水壶给我的杯子添水。
我看书累了就想和她聊会天,问她话只会红着脸张着嘴乐,问上几遍也回答不了几个字,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了和她聊天的兴致。
在姨妈家我是客人,又是在大城市来的,姨妈唯恐照顾不周,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了我。
每次吃饭时看到只有自己碗里有肉,我也给表妹夹到她碗里一些,总会被姨妈给夹回来。
表妹垂着眼睛,只管往嘴里扒着菜。我知道是我抢走了她在这个家庭的宠爱,肯定很委屈,有一次我看到她低着头抹了两下眼睛,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挂着笑,嘴上却说不爱吃肉。
姨妈带我去各村的乡村医生那里,寻求些秘方偏方,在一个村子简陋的药房里,一个老先生给配了一种黑色的药膏,没想到抹了两天,那些溃烂的皮肤慢慢地好起来,也不那么痒了。
有一天我的一个发卡找不到了,我就问表妹拿没拿?她紧张的羞红了脸,连着说没拿没拿。
要知道那个发卡是我表姐送的,是她花了一个星期的工资买来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翻遍了床铺,连床底下也都找了,都没有找到。
表妹羞红的脸让我产生了疑心,那天家里就我们两个,我搜遍了她的全身和她所有的东西,也没有找到我的发卡,就怀疑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给姨妈说了我的怀疑,姨妈又一通威逼利诱,表妹还是说没有拿。姨妈气的拖着她打了一顿。
隔了没几天,暑假快要结束,我的病也已经痊愈,我被母亲接回了家。
回到家收拾书包的时候,一个东西从一本书里掉了出来,在地上闪闪地发着光。
我想起自己那天去洗头,把发卡随手夹在了书里。那本书一直没有再看,所以装到书包里也就忘了。
我没有说出真相,怕挨埋怨,那个发卡也就收了起来没有再戴。
这件事一直让我愧疚不安,直到多年后再一次去姨妈家说起这件事,已经长大成人的表妹笑声朗朗:还有这事?我早就忘了。
我向表妹道了歉,这句迟到了多年的对不起好像卸掉了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头,让我浑身轻松,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