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岁,总会想起儿时吃过的食物。有的食物稍加努力,还是吃得到的。而有的食物,则只能重温滋味,“望梅止渴”,以勾引涎水于口了。
厚 锅 巴
锅是生铁锅,大如烫猪用的腰盆。灶是柴火灶,灶门高于腰许;添柴的火钳亦高于腰间,不然,木柴递不进灶膛;烟囱穿过瓦房顶,伸向天空;炊烟缕缕散在空中,如丝丝白云。
大米百十斤,淘净,沸水下锅,煮至米用手指轻捏即软时,舀起装入筛箕。筛箕下置一木盆,米汤自筛箕孔流入。再洗锅,将欲熟未熟的米倒入锅中,擀平。用细长木棍满锅插透气孔。盖好平板木锅盖,大火蒸。见蒸汽升腾,闻到饭香时,退火,留火炭于灶膛,小火保温。
米饭盛尽,锅底现锅巴。锅多大,锅巴亦多大。大厨抡起书本面大的锅铲,铲头压肩,双手紧握铲把,从锅的这头划向那头,听到“吱吱”的响声,锅巴呈铲宽条形,大家已是等不及。大厨不急,将小指拇厚的锅巴切成长方形,对折为书本大小,方才一一递给守候多时的小孩。
厚锅巴焦黄松脆,食之酥香,再夹些肉菜、腐乳之类,愈嚼愈出味。一块锅巴,拿在手上,嚼上半天,小孩尤其喜爱。
大锅米饭好吃,大锅厚锅巴更是好吃。不过,一块锅巴得用去肆两饭票,在那时,还是很奢侈的。
有城市知青来农场下放,见锅巴焦黄厚实,如获至宝,大开牙戒,顿顿争相饱口福,以至成为紧俏食物。
粉 猪
并不是猪,也不是猪肉。
冬日暖阳,农事不忙,晒场上拉一排排铁丝,场角垒一砖灶,安上大锅,备齐木柴。将蚕豆粉或是红薯粉和成稀糊状,装入漏瓢,腾空对准锅里沸水,左手握瓢把,右手形掌头状使劲锤瓢头,边锤边移,稀粉从瓢眼流出,如缕缕细丝注入锅中。煮至翻开,捞起放冷水盆浸凉,挂在铁丝上晒干即成粉丝。
“粉猪”一物,只有做粉丝时方可食之。粉丝制法简单,做好不易。掌瓢师傅的力道、速度重要。用力过猛、过快,粉不成丝,易断线;用力过轻、过慢,粉粗成坨,也易断线。再者,手持一瓢,久锤之,也累,也大汗淋漓,难免跟不上趟,出的粉粗一股细一股。成了团,掉入锅中煮熟,疙瘩状,如小猪,故称为“粉猪”。
农场每至冬日做粉丝时,如我一样的小孩,围着粉锅,专等粉猪。遇有仁慈师傅,故意丢一大团粉精煮之。得到“粉猪”,快快离去,瞅见无人,方敢食之。
“粉猪”筋道,得之稀少,愈食愈想,总不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