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除了黑，还有繁星点点。

2004.2.5元宵

早上八点半就开始没电了，真讨厌！我想看电视。

到上面见父亲的自行车在，装蘑菇的箱子也在，惨了，父亲都回来了我才上来！忐忑的到地下室，见父亲在那烤火，没骂我，这才安心下来。

火堆（盆）旁，我们三在啃甘蔗，没有电视的嘈杂声，啃甘蔗的声音格外清脆，父亲也被馋到，让花去给他拿一根，他说，“要中间的～你们一个个都啃，我也想啃～”

母亲说，等一会父亲去买玉米种子回来，得去种玉米。

中午，我在外头摇喷壶，母亲在菇房喷洒。花有两毛钱，城有两毛钱，我有一毛钱，凑了五毛，母亲补了五毛，让我去伯父家买面条，只是到那，伯父说面条一块钱的已经没有了，最便宜的要一块三。见我不语，便让我拿走了。

（那整个秋冬，我和祖父住在老屋。

起床后，穿过村子，走过池塘，路过菜地，小溪和砖场，那是去学校的路，新房子在学校对面，隔着一条省道。

夏天早晨晒稻草，在太阳最大的时候顶着烈日去翻背面，傍晚再一捆捆背回来，秋天，再把稻草一点点闸碎；一车车运来的牛粪，再一担担背上楼晒干；整个十一期间，双脚都在泡在石灰水里，利用体重把稻草压到水槽里给稻草浸水杀菌；高温连续蒸煮一天，育肥育种，冬天切土......太多繁重琐碎的工序，等都准备好，还须每天早中晚用细喷壶洒水，挑出坏死的小蘑菇，通风和保暖，悉心照料，像照顾一个新的脆弱的生命那样。

等到春天菌种全长完，之前所有育的肥变成农家肥，一点点装袋放好，先前做蘑菇打的简易三层菌架子也要拆卸。

做凤尾菇需要用专门的塑料袋装，所以还须倒出，再把塑料袋抱到溪边浸泡，一千多个袋子一个个人工清洗，里面和外面都要洗净晒干，供来年使用。周而复始，一年三季，只为一个冬的收获，换来我们并不富足的部分生计，以及来年二三月的学费。2020.8.19）

2004.2.6

《小小说》看完了，去换了一本古书，顺便去月川家转了一圈。回来时见城和肖在砖场玩，跑去同他们一起，不一会花也来了，在砖场上相互追逐，开心极了！

傍晚，筹划着杀了哪只鸭子！母亲说，今天后，放假的人都该干嘛就又得干嘛去了。听着有些伤感。

还是回老屋做饭。我先到的，偷吃了一颗糖，等花上来后又和她一起偷吃了一颗～～

晚上，佛祖啊，让明后天有电吧，我想看《封神榜》，就开学了！开学就不能看了，我愿意每晚都给你打坐！

（过年祭祖时总会买些糖，也不允许我们吃，但是偶尔我们还是会偷吃。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晚八九点时段，祖父经常还会在外面。寂静的晚上，一个人呆在昏暗的老屋里，有时候觉得很阴森害怕，也会想到老屋里死过许多人、血溅墙三尺的事，有时会怕得出门去，在春雷家呆着，差不多他回来了才敢回去。

有段时间，不知我认不认识，不知谁家的、精神失常的大伯被关到屋后其他老宅子里，晚上的老屋里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有人在附近就觉得安心。他的歌声婉转，有几次，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唱红歌。却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去瞧是谁家的大伯，长什么模样。默默无闻的时光，他歌声不经意间的陪伴，让我不觉得害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听见他的声音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即便想起老屋里的往事也不再害怕了；每晚独自往复的夜路，有时竟觉得是一天中最美好的事。在这段黑暗的乡间夜路上，我看到仲夏最美的人马座，隆冬最美的双子座，银河走向的变化，北斗各星的隐现，满天繁星尽收眼底，宇宙星河都是我的。2020.8.25）

2004.2.7

嘿，今天真来电了！头发没梳牙没刷就跑春蕾家去了，到中午得给蘑菇浇水时才回。

下午家里的黑白机花了，看不清，倔强的我们，硬把它调好了！

《封神榜》结局了，难过，真想再看一遍。

2004.2.8

搬了半天木屑，肩头物重，又累又饿。

下午三四点，邻居彬彬奶奶喊，我们家鸭从楼顶飞下去，一只摔死了，一只跑菜地里去了......

鸭子，你想要给我加菜嘛~~~

2004.2.9

开学了，新的学期，新的课本，我觉得这墨香其实挺好闻的！

在第二节晚自习前，所有的班级都像炸开的锅，那个热闹！如果不是第二节的班会开完班主任在那守着，估计可以一直吵到熄灯铃响！

2004.2.14

看电视时，母亲让我去收木屑，火气大！能不能不要在我看电视的时候叫我去干活？

（………

木屑和牛粪稻草一样，都需要暴晒杀菌。收木屑有一点很不好，随风吹，木屑迷眼睛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2020.8.25）

2004.2.15

怎总是到上学时间才有电？你这样让人很难受唉！

难过，一周才能看一次电视啊！

.....

2004.2.21

今天有电，只要有电我就开心，只要能看电视我就高兴，只要能让我看到屏幕干什么家务杂活都行！

今天很开心很开心！

（如果不看日记，我可能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曾如此痴狂电视，它甚至能成了心情阴晴的倒向......却又有些羡慕那时的简单。2020.8.25）

2004.3.5

放学，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后，去拿自行车，倩和柳忠（同村，同届的小伙伴）的车不见了，一定已经先回去了。飞快往回骑，在合作初中附近见政治老师和她的孩子，和我打招呼；到内屯见了倩，叫我先别回去，嗯？干嘛？不管，赶紧回去，我要看电视！再往前点碰见莎姐姐，让我带她一段，我都没停下来，为了心爱的电视！只是为什么呀，没有电！！！我连莎姐姐也没理，同桌都不顾，你竟没电！

天都黑了，都还没有电！老天爷，如果你还是人们敬仰的老天，就让今晚至后天都有电！如果不是，就由你吧！一边唱歌一边往月川家走。

（我……我是哭好还是笑好，哭伤肝笑伤脾……我说你点啥好，同时还有点想笑是什么情况？2020.8.25）

2004.3.6

狗把练习本给咬了，五张呢！一脚上去，它就跑到楼梯的柴堆下去了，不敢出来。

晚上十点半，还在大榕树下游荡，大人们都在等六合彩出奖，伯母估计是没中，又拿我出气了。

回到家，蜡烛点完了，把一根灯芯放到蜡油里，躺在床上，望着灯芯发呆，直到要睡着。

（狗子，不是我想踢你，那么多椅脚，对，就是椅脚，干嘛非要咬我的练习本呢......202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