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君

【零】

有必要先介绍一下出场人物。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个强哥,而219的所有人,生命中却有两个强哥。一个是实验室的王,另一个是实验室的小王。

导师,不过是强哥眼中的小王。

强哥,219实验室的王,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性情耿直,年少有为。男人,爱男人。

文中部分细节,根据王和王的男人的故事改编。 

【壹】

其实我很不愿意再提到这段记忆,更不要说把它用文字写下来。

很多事情都已忘记,偏偏这段短暂而扭曲的时光,我却偏偏记得。那种复杂的情感,时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从心内的一个角落萌芽,既而像病毒一样蔓延全身。

这是一种必须靠坚持吃药才能缓解的痛。

W君与我相识不过三个月而已,关系就进展迅速,从亲密无间直到现在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说起来更像一场梦,真实得那么虚幻,然而疼痛却又很真实。

家里的老人说,如果做了噩梦,说出来就会不怕了。所以,我想把这个故事写下来,也许只有勇于面对内心,才能真正释怀。

我几次想停笔不写,但如果真的如此做了,这段记忆,这段往事,就又会继续纠缠着我,使得我头痛。2014年的七月到九月,我整整失眠三个月。夜里无法入睡,脾气也慢慢变得焦燥不安。

我想我必须深刻地回忆,尽管有些地方我永远不想再涉足,哪怕想起就会浑身难受,比如宣化街上的“see you”洒吧。

W君是我玩陌陌时认识的,我们都在哈尔滨,被称为魅力之都的城市。

他二十六岁,小我两岁,是地道的东北人。长得帅气阳光,打扮个性时尚,喜欢穿滑板鞋,擅长摩擦,家庭条件也很优越,而且说话幽默有趣,拥有一切打动女人的优势。

在熟识之后,惊奇的发现,我们居然同为一个论坛的资深网民。因为我们都喜欢那个论坛的名字——不服打死。

我常会写一些激进、叛逆的文字发在论坛上,爱与论坛里的卫道士们唇枪舌剑,政治、文学、道德、娱乐。似乎天生爱挑刺,抑或是天生反骨,更重要的,我从小博览群书,我是一个渊博而自信的人。我总能从一些倍受推崇的言论和观点中找出瑕疵或者漏洞。其实我并不喜欢落井下石,但是不想就此冷眼旁观,因为我不想看到一群人跟在一个傻子后面瞎起哄。

那一阵子坛子里争论的很热,关于”拉皮条“到底算不算犯罪。一个男人说自己的工作是拉皮条,他说的一句”他觉得自己很高尚“的言论激怒了姑娘们。姑娘们引用经典,把这个男人钉上了道德沦丧的十字架。接着,这个男人又抛出了“适当的出轨其实可以保护已经失去新鲜感的爱情,在道德上应该被接受”的观点。

这个男人的论点立刻在论坛上划分出不同两派,支持或咒骂。虽然这样的观点其实是很受到男同胞支持甚至喜爱、推崇、热捧的。

我无聊地滑动着鼠标滚动条,一个一个贴子打开,一条一条评论翻开。有人义愤填膺,俨然当作学术讨论,也有人嬉笑调侃,只当笑话看看,大家也真是无聊无趣的很,老话题新说也能几百页几百页刷得热闹。我意兴阑珊,正打算关掉页面,一道留言映入我的眼帘,“咦,怎么没看到“Strong之有胸肌无胸毛就是一个字狠却没啥手感请叫我王”,这哥们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干嘴仗吗?”

“Strong之有胸肌无胸毛就是一个字狠却没啥手感请叫我王”便是我的网名,他们通常简称我为强哥。因为我在坛子里比较活跃,有人提起我倒也不奇怪,只是这个ID我从未见过,他叫“╃搪甆靣孔瑠琍心随風而逝多情而專壹請卟崾傷嗐涐佷儍的W君╃(字幕组:搪瓷面孔琉璃心随风而逝多情而专一请不要伤害我我是很傻的W君)”。

他的名字令我伤心,主要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所以在这篇文字里,我叫他W君。

我即兴点进了他的页面,看他发帖数不多,而且都是各种女朋友转让的交易帖,要转手的配置皆是不错,价钱却也不菲。回帖数虽然寥寥无几,不过看注册时间,竟有了四年之久,显然是资深的潜水党。

网站有个弊端,就是访问别人页面会留下来访记录。╃搪甆靣孔瑠琍心随風而逝多情而專壹請卟崾傷嗐涐佷儍的W君╃几天后主动联系我,通过网站在线聊天的插件。

“☆強兄,伱恏☆!(字幕组:强哥,你好)” 后面还加了一个拱手的表情。

“你好。”我装作很高冷。

“最近坛子里那么火,没见你发话啊,你不是很活跃的吗,我挺喜欢看你跟他们论战的。”

“话题是老话题,说来说去也没个结果。”我依然高冷。

他发了个鬼脸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又说道:“你不是东北人吧?”

我的资料里写着哈尔滨,但是我也经常发帖,言语里应该很容易暴露我是外地人的讯息。我打了一个“嗯”过去。

“有机会出来一起玩!”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像便灰暗了下去,大概又潜水去了。

我懒得再回,便关了对话框。

【贰】

认识W君以前,我是无法想象论坛的功能强大到什么程度的。我知道论坛有很多版块,辟如灌水、文学、同城交易、甚至还可以相亲交友。但是我之前关注到的只有杂谈社区。看看最新的热点,但W君就像为我打开一扇门一般,让我意识到之前所看到的只是冰山的表面。

城市有多繁荣就有多寂寞。

我时常在马路上看着来往的行人,他们行色匆匆,打扮各异,帅气的小伙子,漂亮诱人的姑娘。想象着他们是否都如W君所说的那样,孤独到选择用放纵来释放自己。

后来他又找我聊天,得知我经常替别人修电脑,他说他的联想电脑的WIN8系统实在是很不好用,向我咨询怎么能换成WIN7。我说比较复杂,他却没了动静。他不说话,我也我懒得再去联系。几天后他上线要了我的QQ,要了QQ后也没立即加我,头像又灰了。

现在看来,我对W君那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觉大抵就是来源于此。他不会因为刚认识某个人就会对对方产生极大的好奇,这一点与大部分人绝不相同。他后来和我聊天也是,我们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话题也不固定某一领域,像是熟识已久的朋友,可以聊哲学的某些理论、文学的真伪,也可以聊吃饭、打牌这类生活琐事。不过随着话题深入,我们聊得开始频繁,当我得知他私生活的糜烂堕落,不禁感到瞠目结舌。

他说他至少有过四十个以上的女朋友,具体数字也不清楚。因为他每每想弄清楚的时候,又会发现好像漏掉了几个。 有些姑娘的名字他已不记得,或是从来就不清楚。只能用一个特定的词语做代号。比如,那个大长腿的;那个喜欢穿黄色外套的,那个大眼睛的,那个矮个子的萝莉,那个左腿内侧有颗痣的,那个肚脐上方十厘米处有个伤疤的…

从他聊天的字里行间,我能读出他的无所谓的心态,可能这些行为与他已然融为一体。没有羞耻,没有愧疚,没有激情。相反地,他很平淡,平淡得让人惊心动魄。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他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不太理睬他。他倒也不以为忤,时常在网络上给我留言,也许是没有什么朋友吧,我如此猜想。这样的人,善于交际,也很会说话,身边似乎总有朋友围绕。可他们永远是孤独的。每天晚上独自一人的时候,便会被孤独折磨得死去活来,他们无法向任何一个熟识的人吐露心声,也找不到任何事情来排遣这份可怕的孤独,看电影、看书或是去酒吧,这此只会让孤独变本加厉,更加令人痛苦难捱,所以他们喜欢陌生人。

而我,应该就是W君定义中的陌生人,也许,应该加上“之一”吧。

又也许,他与我聊天,只是因为他的生命中也缺少一个王吧?

谜,不解。

【叁】

W君说他跟我聊天的初衷是想看看我能否以他为原型来写点东西,他觉得自己的故事精彩,而记性却又烂得可以。并且他的性格中的种种并存的矛盾体,还有他观念中那些悲观又现实又很虚无的存在。他会思索人性的堕落、社会的压力,甚至可以延伸到人们普遍缺乏信仰地活着。

他不无得意地向我展示勾搭姑娘的技巧,怎样从一个女人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去揣测她是什么样的人……话题不断地延伸。越是跟他聊下去,我越不想把W君归类于浪荡无德的登徒子一类,有时候我甚至也能感同身受他那种孤独、逃避厌世以及郁郁不得志。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看过他的照片,阳光、帅气,脸上挂着温暖的笑,便不同地对他产生了好奇。在别人面前他是如何将自己隐藏得好好,在堕落中他又怎么做到理智和清醒,不让自己被欲望奴役。他这样戴着面具过活,累吗?

当我手中没有事情在做的时候,我会习惯性打开QQ,看看他的头像,猜想他在做什么。是在认识新的女孩,还是和新认识的女孩吃饭或是做些别的。他有一阵子没有主动和我说话了,也许是太忙,也许是觉得跟我讲得太多了。生活中总有一些人既渴望被理解,又怕被理解,而W君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永远酱紫不即不离。真真是让人难琢磨。

我没想到他会约我见面,他说他一个人在宣化街的“see you”酒吧喝闷酒,问我愿不愿意过去,我迟疑了一下,瞬间有点惊惶忐忑,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最终还是去了。

宣化街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那里是美食一条街,因为临近大学,所以街上来往的年轻人很多,店铺的格调大多也是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品位和消费观念。

“see you”是街中间的一个拐角里,位置和基调都偏安静。灯光布置得很昏暗,推开门听到里面在放一首低沉忧伤的钢琴曲,我环顾四周,便看到了W君。他已经有了一丝醉意,一字一句念着我的网名和我打招呼。

我很惊讶,他喝了这么多酒,竟然还能清楚不凌乱地叫出我的凌乱的网名“Strong之有胸肌无胸毛就是一个字狠却没什么手感请叫我王”。

“Strong之有胸肌无胸毛就是一个字狠却没什么手感请叫我王,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就叫我王吧。”我高冷地回答。

我其实有些哑然,回想起来,他竟从来没问我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手机里存着他的号码名片便是W君,也许他存的是我的网名,但我知道手机存不下这么长的名字,所以一定会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因为他曾经跟我讲过,在他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会把新认识的姑娘存为一些不引起女友怀疑的名字,诸如“老爸”、“狗剩子”、“大成子”、“XX经理”、“10086”。

我还知道,他用的是联通的手机。

【肆】

See you,是再相见的意思,却用来表达别离。

我和W君相遇在“see you ”酒吧,自然也避免不了别离,只是那短暂的相见,让我们从虚拟的网络走到了彼此面前。真实而鲜活。两个人喝酒、聊天、对四周的姑娘品头论足,没有初见的尴尬,也没有丝毫别扭,没有无话可说的冷场,我们就像熟识以久的老友。

“我厌倦了。”他盯着我的眼睛,眸子是血红色,也许是疲倦,也许是欲望的炽热。我灌了一口酒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厌倦充斥谎言和欺骗的世界,懦弱地逃避到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但是这个自我世界却也是用谎言和欺骗编织而成的。”

他喝多了,说话有些絮絮不停gurrulously,话音模糊而低沉,也许是在对我说,又更像是只说给他自己。忧伤、颓废、消极的情绪,在酒精的浸泡下,被一层层地剥开、拉扯,痛苦而不堪。

凌晨三点,我拖他离开酒吧,马路上月色清浅,路灯似乎也显出倦态。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仍然叨叨不休却的W君,不知道该拿他肿么办。他的头无力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粗重地呼吸。

我感受到他鼻腔中烫人的温度,竟让人无措却又爱怜。在冷风中站了几分钟后,他似乎清醒了些,双手从后面环绕过来,轻轻说道:去你家吧。

他的清醒只是昙花一现,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将死的义士拼尽全身的力气道出一声“保重”后,然后轰然死去。上了出租车,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我心中竟隐然生出几分欢喜。

他的头倚向另一边的车窗,我借着透进车窗的微弱光线将他打量仔细。扑簌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梁,玲珑有致的侧脸,在月光的勾勒下,线条俊朗而柔和。今夜他的QQ头像一定也是灰着的,可是我却不再好奇,不用猜测他又在和哪个姑娘厮混整夜。他就酱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安稳地睡着,呼吸深沉而又绵长。这一刻,他竟像个不染尘埃的孩子。

我承认,是我先犯了错。

但是我以为他早已睡得深沉,那副架势就好像煤气爆炸的声响也不会醒来一样。

所以,我才会偷偷亲他。

我发誓我纠结了很久,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打开电脑想转移注意力,甚至还用冷水洗了洗脸,但一切都徒劳无效。他沉睡的安静,他清俊的眉眼,竟然像魔咒一般蛊惑着我的心。在内心深处阳光无法抵达的地方,仿佛有一大波僵尸在叫嚣着孤独。我竟然像被丧尸咬过的病体,任凭孤独像病毒一般侵蚀了我的全身,占据了我的大脑,吞噬了我本就不坚定的灵魂。在被淹没的最后一刹,我似乎看到一个歇斯底里、孤独、不安的男人,让我鬼使神差般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很柔软,呼出气息也夹杂着鸡尾酒的甜味。我竟然贪婪地留连于他的味道,而他的眸子,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睁开。我吓得一哆嗦,还没来得及有何反应,便被他拥入怀中。以下省略二百七十八个字,外加500流量。

第二天他离开的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只是假装还睡,我眯着眼缝偷看他用手轻轻拍打前额,眉头紧蹙,再用手拼命地扯头发,他看了看我,有一些迟疑。但是很显然,昨晚的事,他没有忘记,他还记得。

他悉悉索索地穿衣服,在后是穿鞋的声音,接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最后我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他走了,没有告别。

我有一丝丝的失落,不过很快我又睡着了。

【伍】

他消失了一阵子,我盯着他灰蒙蒙的QQ头像发呆,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又没有勇气。说到底,我们好像什么关系都不是吧,如电话接通了,又该说什么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聊天么?

可是我们之前也从没通过电话,网上聊天也是他找我的多。思虑再三,我决定给他发个短信,是该发道歉的话呢,还是应该若无其事地问他在干嘛,权衡再三,我做了决定,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出几个字“在干嘛呢”。编辑好迅速点了发送键,生怕下一秒就会丢失这么做的勇气。

消息发出去后如石沉大海,那个下午我一共接了三个电话,收到六条短信,然而没有一条和他有关。我坐到电脑前,死死地盯着他的QQ头像,期待着他上线,又不甘寂寞地跑到论坛发了几个激进的主题帖,然后用最尖锐最刻薄的话与坛子里的卫道士们论战。

而这一切,都没能给我带来一丝丝他的消息,他似乎消失了,像幸福的肥皂泡。

“我去了一趟朝鲜首都梅河口,出差。”他消失了三天,终于给我发了条短信。我正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眯着眼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半了,便随手给他回了一个“哦”。

我承认我焦急地期盼了他三天,可是真的有他的消息时,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装B。

“我想去你那,方便吗?”一个激灵,我的睡意全部被打发,我睁大眼睛想把每个字都仔细看清楚,最后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信息的内容确实是酱:我——想——去——你——那——儿,方——便——吗?我把每个字在心里都拖了长音。

我试图冷静,却不能。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气进入了我的房间。他没有多言,只拈起我的手,继而他冰凉身体里像岩浆般迸发的炽热,从他的指尖传递到我的指尖,然后弥漫我的全身。此处省略300M流量。

潮水褪去了激情,耳边还残留着浪花撞击沙滩的咆哮。我转过头看他,他阖着双眼,竟已经睡着了。

我沉浸在巨大的欢愉之中,浑浑噩噩地直到窗外泛起微白才睡过去。

如果我知道今夜之后,我和W君的关系便要决裂,我定然不会允许自己把如此美妙的时光白白浪费掉。我会将他的每一丝细微都印在我的脑沟回中;我会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让他的心脏和我的心脏靠得再近一些;也许我该陪他说说话,打开他的心扉。

遗憾却是,我终究不能牢牢地拴住故事的主线,让一切改写。

我想,一定是我完全陶醉于自我的满足,令他看不到我留恋于他,或者我值得他留恋的东东,所以他才会离开的吧。

他的绝情毫无预兆,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嘴角还保留着温暖的笑容。他穿着豹纹秋裤在我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到窗边时“唰”地一下子拉开,阳光瞬间将整个房间变得暖暖,我懒洋洋地像躺在云团里,丝毫不想动弹。

【陆】

W君问起我的故事,只可惜我的过往始终乏善可陈。

很遗憾,本科交往过一个女生以后我发现自己的取向有些偏离正常,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天人交战之后我选择顺其自然。后来又暗恋过一个大我一届的学长,他毕业后留校,一直很照顾我,我打算毕业时候跟他表白,不过还没等到毕业,他就交了女朋友,很快就结婚了。

我没有对W君说起这些,一是本就没有什么好讲,二是无论是怎么样的过往,都不能用来评判我的现在。

我从本科到硕士到研究生,始终没有离开这座城。我承认我不想割舍过去,但是不管我是不是承认,往往越是能够坦然面对,越是能够说明我真的已经与过去告别了。

好多年里,我都不曾再去尝试爱一个人,因为对象无论男女,都不会带来幸福,只想有逃离的痛苦。

我想我之所以会同W君在一起,多少是因为孤独而衍生的寂寞,又也许是渴望被人理解。总之情绪积蓄得久了,就会伺机爆发。W君是一个放荡不羁而又能独立思想的人,我能从他的身上找到很多跟我相似的影子,他所讲述的故事时常会让我心惊肉跳而又暗自神伤。我与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一点一点地毁灭,就像飞蛾扑火般惨烈,却也像凤凰涅槃般壮美。

好长的时间,我都没有再找过他。因为我总希望能在我某个不经意的转身间,看到他,看到他也在如我期待他一般地期待我。他有我的QQ,手机号码,甚至已经知道我的家住在哪里。

可是,他销声匿迹了。

日子如流沙般滑落。

一日,无意从坛子里的朋友那里意外听得他的消息。

他有了新的情侣,是个男的。

我点进他的空间,空间里有个新建的相册,相册居然有个密码,密码居然还是他以前告知过我的那个。

我看到他和一个男生的合照,态度亲昵,关系不言自明。

一刹那,我竟然有心沉谷底的悲凉。思绪很烦乱,感觉有好多话要说,却又理不清楚头绪,乱糟糟地像一团麻。

我打电话给他,他没有接。

我手抖着打开QQ。弱弱问道:在吗?

他竟然很快回复,“有事吗?”

“我看到你的相册了。” 我想幸好有网络隐藏了我的语气,遮挡了真实的表情。我想我此刻的神态一定扭曲得可怕。

“哦,然后呢。”

然后,呢?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说什么,质问吗?显然没有立场。我带着困惑、失望而来,而更大的失望却是,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过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责备他么?抑或是求他转变心意,哪怕待我如备胎,也不要彻底放弃我么?

“为什么?”我尽力让自己打字的双后不再颤抖,“我以为你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就……”

“曾经我厌倦了生活,厌倦了一个女人,所以我交往不同的女人,直到我对一切彻底厌倦。我想让你为我写一个故事,让我与过去做一个了断,”他接着说,“如果我遇到的不是你,我说不定从此会做个好人。”

我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是我,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一扇门,不小心掰弯了他。我颤抖着说:“以后是不是不要联系了?”

“哦,好的。”

他语气里的风轻云淡,如蚕茧般缚住我的周身,越缠越紧,渐渐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我整个人如被抽骨般瘫倒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脑子空空。

我失神好久,直到手中的手机一遍遍地响起,想到第三遍时,我才如梦初醒地按起了接听键。

【柒】

桌上凌乱堆砌着几天以来我吃过的外卖盒,桌子脚下躺着许多揉成团的纸巾,地板上跌落着药剂瓶,白色的药片七零八乱,散得到处都是。

手机里有近二十个未接来电,与十几条未读短信。电脑上保持着一个朋友的聊天窗口,最后的聊天记录,时间是两天前。

我努力将自己记忆里的时间线与此刻接轨,却发现怎么也拼接不出完整的画面。我的生命中仿佛丢失了两天,任凭怎么努力,终是想不起过去的两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小时前我醒过来,用了半个小时才弄清楚自己是躺在自家的地板上。我晕着头站起来,饥饿感和晕眩感使我又重新坐回地上。

我想起来,W君离开了我,我在秋秋上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我感到一丝无奈,却不再悲凉。

我挣扎着站起,简单洗漱下,换好衣服,出门。

我想去”see you”酒吧,那个记录着我和W君的相识的地方。

我进门,老板娘端笑问我“老规矩?”

我惶然地点头。

不多会儿,两杯一模一样的鸡尾酒被端上来。一杯放在我的面前,一杯放在我的对面。

我拉过老板娘,我向她描述了相貌,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那个经常和我一起来这里的W君。她歪着头微笑对我,不无疑惑地说:先生,你在开玩笑吧,每次你来我们这儿,都是你一个人呢。

他们叫我“点两杯酒的先生”。

我只知道我的失眠越来越重,每天不得不依靠药物来唤起难得的睡意,药量也不断加大。

我终于回忆起,两天前的傍晚,在我彻底昏睡过去之前,我的心理医生打电话给我,嘱我不要再过量服用精神药物,否则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

我却已不能再听清他后面又讲了些什么,我已经吞下了近十粒安度利可。药效逐渐发作,我沉沉睡去。

电脑上挂着两个QQ,因为昵称的字数限制,一个叫做“Strong之有胸肌无胸毛”,另一个叫做“我是多情专一的W君”。

我点开两个QQ对彼此的聊天窗口,聊天记录竟然完整地存在。而W君的好友列表里,竟然是一群奇奇怪怪的网名——“老爸”,“XX经理”,“10086”。

究竟我是因为过多地思念W君,才导致我的意念里又多了一个替代W君的灵魂?或者,W君根本就是另外一个自我,他从未真实独立地存在过?

可是那些记忆中的情感如此浓烈,从皮肤传递自内心的快感又如此真切。脑海中的种种美好,他讲的那些故事,他熟睡的样子…竟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么。我发疯一样地拿出手机,翻出W君的号码。

W君的名字下,赫然存着我的手机号码。

我拾起地上的药瓶——安度利可。适应症:急慢性精神病的维持治疗,治疗及抑制精神分裂症的复发…

无论真实或是想象,我都已深深地不可自拔,我想我必须寻找一份安宁,一个不依靠药物,完全依靠自我的安宁。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梦,一个有关于高手的梦。我找出藏在箱底的一本秘籍——《XX宝典》,翻开第一页。

然后,举起了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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