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黑暗中火花一闪即逝,照出只方寸间的景物轮廓,仅够冲冲一瞥。
我反复在墙壁上划动着,凭借着每次火花亮起后留在视线中的光影,慢慢拼凑、推断着眼前的画面:甬道上方是弧线型拱顶,仿佛有突起的防爆灯形状。面前的箱子大概宽一米,长约2米。而且后边影影绰绰,好像还有好几只同规格的箱子叠堆在一起。离我最近的这只,应该是从它后边的箱堆上滚落下来摔断了合页的。
这样的发现让我异常兴奋。按照刚才拼凑在脑海里的影像,我摸索着用指甲抠进面前木箱的上盖缝隙里,努力挤进更多的手指,然后尝试把箱盖拉起。可是它对我来说过于沉重,现在的这副身体想要使出些力气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当即决定放弃用蛮力拉开箱盖的念头。虽然需要马上获知箱中所装物品是否对我有用的愿望极强,可是也深知目前合理保存体力的重要性,这更加直接关系到生存的时间跨度。放弃眼前这只木箱去搜索后边堆叠的那些也许是个办法,可是同样隐藏着许多未知。
忘掉其他的,专注于眼前吧!就当做我只看到了这一只木箱。更何况它从那箱堆上跌落下来跌开了合页,牢固度应该可以推断是这些木箱中最低的一。奢求能在黑暗中找到一只已经打开的,并装满我所需要的所有物资的箱子,无异于把希望交给命运,放弃自我求存,然而放弃自我是目前最不能做的事情。
所以……能够四两拨千斤的撬棍或者杠杆一类的东西必须先找到!
在墙壁上再次划出几道火花,可是得到的影像中并没有散落的木条、木板一类,可以让我直接拿来应用。双手扶着箱盖,围着它走了一圈,沿着箱盖边缘一路摸索下去,比刚才那条手指能勉强挤进去的缝隙再大一点的开口并没有出现。这让我不仅有些沮丧,心里的焦躁感无可抑制的升起。我靠着一侧箱体滑坐下来,喘着粗气,越发觉得嘴唇上干的可以抹出碎渣儿。
等等!在无边的焦躁和懊恼中,好像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什么!因为看不见,按照箱子的体积和摆放方式,之前我一直认为箱子应该是那种长条的,上层盖板钉住的样式。可是之前一直被我用来打火花的那只大合页,不应该是属于这种开合方式的条箱所使用的!
想到这里,我马上站起身,用两只手掌平行按在箱子侧面的上沿再摸一圈试试。在对着墙的一侧我探到了另一只合页,在距它约一臂长的距离上摸到又一只。这样看来,我最先捡到的那片是箱子正面的用来挂锁的一片,后边这两个是作为箱盖和箱体连接的开合轴用的——是一条揭盖箱。这种开合方式应该比钉盖的更容易开启,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加大我手臂的力量,一定可以打开。
我手上只有这片脱落的金属合页,身上除了穿着的这件粗布对襟小罩衣和裤腿刮烂的跟布条一样的裤子,之前早就摸过了,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对!也许就这些仅有的家当也可以!
我把这条快烂了的裤子脱下,摸索着拧成一条布绳。一头在金属合页上扎了个死结,一头在手上缠绕了两圈,然后把这金属片插进之前那条箱缝里,人爬到箱子顶上牵着绳子挪到箱盖后沿,像准备拉绳后蹬,跳下山崖的登山运动员那样绷紧了布绳,全身绷紧向后倒去……
只听“嘎嘣嘣——!”的木板闷响持续传来,身体后倾的幅度也随之越来越大。最后我猛的双脚一蹬箱板,整个身体猛然结结实实的翻摔在地,震的胸口发颤,喉咙发甜,同时面门也像挨了一记闷棍一般,霎时间眼前金星乱转,嘴角流出血来,口中腥苦不堪。
躺在原地好一会儿,刚等眩晕的感觉稍好一些,我便马上爬起身,在左右四处摸索着。
箱盖开了!刚才砸的我七荤八素的就是它!
箱子开了。顺着手中依然紧握的布绳我再次拉回合页,划出一道火花。可惜因为角度的关系,尝试了多次,那微弱的闪光都不能照亮箱内的景象,看来还是要继续摸索了。扶着箱边探身进去,双手摸到的是一层类似帆布的面料平铺在最上面。根据它的铺垫高度来判断,箱子装的很满,应该有很多东西在里边的样子。
我把这层盖布拖出来,当做大披风一样折叠几层裹在身上。再解下刚才用那条破烂裤子做的绳子捆了两道,身上和心里顿时暖和了许多。
手中也不敢停,继续在箱中翻摸起来。根据头脑中那些不知道从哪获取的记忆片段,结合手指和掌心的触感,慢慢的拼凑出箱中的物件形象:那是一排排带着薄薄油层的钢管,大概有成人食指粗细,整齐的码放在一侧;另一边是几方边角规则的,用厚纸包裹的东西,挺重,我翻出来放到地上一边;2套连着管子的带圆镜的罩子,大概是防毒面具吧;一叠5片捆扎在一起的有金属扣帆布条的长方形包裹,5支有着不规则曲线、透着石蜡味道的木制品;一捆粗棉线手套。
仅此而已,一直探至箱底,再无他物。
箱子中的大部分空间都被那些带油的钢管占据着,我内心深深期待的食物、饮用水、照明用具一样没有。只有最初让我觉得温暖的那条“帆布披风”虽然沉重的像甲胄一般,却也算是得了些最直接的实惠。
我把翻找出来的零碎物件贴着箱边排成一线,免得黑暗中绊倒自己,也省的一会不知从哪找它们。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蹲坐在地上,我开始把希望寄托在刚才没来得及细细检查的纸包裹和帆布包裹上。
随手捧起一方纸包,我刚摸索着牵起纸皮一角,里边的东西就哗啦啦的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滚落了一地。我忙摸起一个放在手上——狭长的形状,跟箱里的钢管一样油滑,淡淡的火药味,是子弹!接连那几个方包裹都是用厚油纸包好的子弹!像是住在脑海中深处的我自己,莫名战栗了一下,仿佛我对这种东西是熟悉的……另一个包裹,翻出捆扎的绳头解开,跟原来初碰时的预估差不多——5个结实的帆布挎包。
都在这了,就这些……我的财富,我的物资,我的救命稻草,我的命……
不!除此之外,我还有思绪中不断涌出的,像回忆又像资料记录一样的种种想法和推断!
捡起四五颗子弹,把它们摆成一排,用翻倒的箱子盖板牢牢压住尾端,我摸起一支涂了石蜡的木头做锤子,脚踩盖板,凭感觉一下一下的砸着子弹的弹头接口位置。
整个甬道里都回响着我疯狂敲击的声音,一端窄细,一端阔重的木头确实像锤子。我也因为脑海中涌现的求生技能和计划确实的疯狂着,丝毫不管敲击的准头有多少,有几次敲击能砸中弹头对我来说仿佛都无所谓,因为心中早已燃起了一团翻滚着的烈焰。
直到震得双臂发麻我才把“木锤”扔在一边,瘫坐在地上。
从木板下取出的子弹,有3颗的弹头已经松动。我取来一张原来包裹它们的厚油纸平铺在地上,小心的用手指反复的拧着着几颗弹头,火药就在里边,那就是我要的,那是温暖,那是光明,那将是我新的眼睛!
当一小撮粉末从弹壳里陆续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响声的时候,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那意味着有很多事情是现在的还可以做到的。这种欣喜在我取过金属合页,在地上划出的火花,引燃这堆神奇的粉末,把油纸变成一簇坚定的火焰之后,更加得到升华。
这感觉就像是世界上本没有火,但是我第一次把火带入人间一样的神圣!这火光也让我想起大概一天前,那时我还仰面躺着看一个属于火的世界,受困于燥热与灼烧之中,不免对现在对拥有火的欣喜情绪又觉得有一丝讽刺。
我拖过箱子的木盖板,小心的引燃一角,直到它能称作一堆名副其实的篝火,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火焰可以燃烧的更稳定持久。我依靠着箱子蜷缩着,火的温暖让人觉得放松,疲惫就一下子猛窜起来。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慢合上眼睛。
恍惚间,如梦一样,在梦里我终于有机会问:“我是谁?从哪来?为什么知道一些看起来我本不该知道和掌握的知识和技能?”
“也许在脑海深处就有答案……”,这样想着,我沉沉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