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慷慨激昂道:“是啊,天下大乱,英雄辈出,那些小人狗贼自然就多了,小到临城县死牢里的差拨,大到奸相秦桧,这些人多了天下如何不乱!”
众人唏嘘短叹一阵,龙胜镖局里,马总镖头的独生爱女马漂亮,也就是燕儿姑娘,已将淡季的镖局物事都盘点清楚,交于老管家马福。
马福是庸仆,眼见这奇门三杰作乱以下犯上,淫乱后院,却视若无睹,但是也是智人,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自然是阻挡不了奇门三杰,甚至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的小命断送镖局,这是大大的亏本,所以这个人看是糊涂,其实也不甚聪明。
三人在龙胜镖局的最后一夜,恰巧也是沈峰的生日,娃娃虚岁已十三,几人大喜燕儿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长寿面。
是夜,龙胜镖局灯火通明,正堂里一张大圆桌,沈峰,狗臭屁,燕儿,马福,两个趟子手几人围坐起来。
沈峰忽然起立拱手道:“诸位,少庄主沈难沈二叔,将我托在龙胜镖局的‘奇门三杰’赵刘马三人传授武功,谁知这三人狼子野心,却与总镖头小妾通奸多年!把我出卖给金国人,千方百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端的已看不下去!”
桌上的人已喝许多酒,听着一番慷慨陈词,胸中正激奋,两个趟子手将两个淫妇银月小凤,从后院直接拖了出来。
烛光下,但见这两人哭得梨花带雨,青丝凌乱,沈峰对燕儿道:“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原无法干涉,你瞧瞧如何解决?”
燕儿早已有准备,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慢慢颂道:“峰儿燕儿亲启,近来金兵凶狠暴戾,汴京洛阳的起义军已被屠戮殆尽,‘三义士五好汉’仅剩少庄主沈难一人,我们已退守湖北荆湘,在此地招兵以图大计,吾得知龙胜镖局内近来多生诡事,致使幼主入狱险些丧命,心生愧疚,我不在的日子里,所有权力归吾女燕儿行事,无需请示,我在湖北等候你们大驾,龙胜镖局总镖头马不错留。”
沈峰忽然一愕,继而失神地坐下,缓缓道:“三义士五好汉,已只剩我沈二叔一人了!洛阳再也回不去了!”
信已读完,银月小凤两个淫妇已瘫坐在地上,她们在嚎啕大哭。
很快,她们已不哭,因为她们已被杀,再也哭不出来了,此间都是马不错的亲信,故不必忧虑泄密。
狗臭屁心中大慨:“三义士五好汉八个江北俊杰,被金狗屠戮殆尽七人!我……我……实在难以接受!”
沈峰喝道:“只有暂时放下家仇,早日归附湖北,和叔叔总镖头他们会盟!”
狗臭屁拍案而起道:“好,我正有此意,几时动身?”
沈峰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也只有两个字‘现在’。
忽地,镖局外两匹骏马长嘶一声,几人警觉握着剑柄,“哈哈哈,少主啊少主,你看谁来了!”几人听着声音熟悉,原是西湖的小宋带着智扬长老来此,两人看见沈峰道:“少主,你看我抓到了谁?”
沈峰看着小宋和西湖枯木寺的智扬长老,心中颇慨,道:“宋前辈,智扬长老!你们怎么来了?”
智扬长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已悔过,在青灯古佛的斋房苦修数日,对于对诸位抗金英雄的过错,实在是难以弥补!”
沈峰道:“阁下心肠并不太坏!只是要不就袖手旁观,要不就残害妇孺,实在该打!”
智扬长老愧疚无比,说着就要拔刀自刎,小宋急忙拦住道:“峰儿,你先看看,我带来了谁?”
一个破口袋一打开,里面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一动不动。
沈峰道:“他是谁?”
小宋道:“他便是臭名昭著的尖枪,也是鲁王赵铎‘四字杀手’仅存的一人,是杀沈大侠的罪魁祸首之一!”
沈峰忽然一诧:“他真的是尖枪!他为什么是死的。”
小宋道:“只因为他要保全一个人。”
沈峰问:“谁?”
小宋道:“金枝玉叶四郡主。”
沈峰听的云里雾里,一脸不解。
小宋解释道:“这尖枪和郡主赵瑜儿互生情愫,如今私奔后投金路上,被金人哲科秋出卖,关在了临安西湖枯木寺,前两日,鲁王来接下郡主回府,可是却下令务必杀死尖枪!”
沈峰豁然开朗,道:“可是尖枪是赵铎的左膀右臂,为什么就舍得杀了呢?”
小宋双手合十道:“何为臂膀,就是一个杀手的宿命罢了,阿弥陀佛。”
沈峰呢喃道:“杀手的宿命?杀手的宿命!”
尖枪的坟冢的石碑就刻着五个烫金小楷‘杀手的宿命’!后金枝玉叶四郡主赵瑜儿,被鲁王挟往临安,每日哭哭啼啼,日渐削瘦。
夜,深夜。
狗臭屁,燕儿,沈峰,小宋,智扬长老,五骑‘夸夸夸夸——’直奔北而去,准备去与荆湘的沈难马不错会盟。
健马长嘶。
很快就离开了秀丽的江南,离开了温暖的水乡,离开了烟雨迷离的小镇,离开了充满柔和的阳光。
北面是豺狼,是荆棘,是刀剑丛林,是残酷的江湖,是壮烈的战场,是战马,是长枪。
天很快亮了,众人眼皮却已开始打架,但是距离荆湘还有两日路程,只得在官道的边上打尖住店,这客栈破旧不堪,因为来往都是些早起的散工,赶路的商人,店家一看这五人登时吓得困意全无,因为这五人有老乞丐,有少女,有娃娃,还有和尚和老商人,看起来组合在一起十分诧异。
店家姓杨唤作老杨,祖籍是这本地县乡之人,其性格朴实外表却甚陋,两撇小胡子,一双老鼠眼。
此地是出龙岭,位于徽京府庐州府衙辖区,风景秀丽,绿翠满目,让人好不欣赏。
沈峰见这店家一脸奸相,不像是什么好人,那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没有出声。
燕儿按捺不住,立马拔剑娇喝道:“那店家你看够了没有!”
老杨吓得浑身打颤道:“看够了,哦……不不不,五位贵客远道而来,怎么能说够不够呢?在这小店住个三年五载老杨我都不够!”
燕儿诈道:“看你眼睛乱转,肯定没什么好事!你端的不会是金狗的内奸吧?”
老杨几乎要哭了,道:“哎呦,我的大小姐唉,我怎么能是这金国人的走狗呢?我就是死,也绝不做卖国贼!”
狗臭屁笑道:“说的好,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老杨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沈峰道:“先开三间上房,这小姐一间,我和师父一间,宋前辈与智扬长老一间。”
小宋想要作揖,却还是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口尊:“阿弥陀佛!”
老杨不禁呵呵大笑,几乎站不起来了。
沈峰皱眉道:“我问你是不是大宋人?”
老杨笑声一停道:“当然!”
沈峰道:“那你不准备房间,在此呵呵大笑作甚?”
老杨道:“我在笑你们!”
沈峰道:“笑我们?”
老杨斜睨一眼道:“你看看你们,小娃娃像是老大,老乞丐像是最尊敬的人,少女如此暴戾,商人如此佛性,和尚却满脸凶光,你们端的是笑死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