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路过我的韶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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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年之遇

 “人间最好韶华时,莫道辜负莫道失。”

 抽出的书本里滑落的书签上还有着姜晨阳隽秀的字迹,让我有些恍然失神,就好像邻桌那人仍会回过头来笑着按下我的头。

 说一句,季舒,你还好吗。

 我多想昂着头笑着回他一句我好的不得了,恍惚间眼睛却有些朦胧了。

掐掐指头算一算,我和姜晨阳已经认识了快有六个年头了。

 第一次遇见姜晨阳时,彼时还在念初中。

 那时姜晨阳给我的第一感觉便是是个小正太,长着大妈粉最控的大眼睛长睫毛,

再加上他那不到一米六的个头,让我天真的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岂料同桌第一天,他便因为一件小事,和我吵的不可开交,乃至动手厮打起来。最后班上同学没有法子,将我们两个半拖拽地送去了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好说歹说调解半日,我这才和姜晨阳握手言谈,立下什么君子协定。

 于是我和姜晨阳,用句古话来概括,就是不打不相识。

 虽说之后我几番气呼呼地试图再从他身上占点便宜,无奈这家伙个头和力气连年增长,别说占他便宜了,我和他同桌三年没被羞辱至咬舌自尽,都已经焚香谢主了。

 姜晨阳脾气说差不差,更不能提及好这个词。若用那时才兴起的词语来形容,大概腹黑就是他这种人了。

 记得初一时,这个个头没长情商还可怕的腹黑男,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生。

 于是他用一包零食成功贿赂了我,从我这里天天打探那个女生喜欢什么。我终于逮着机会报欺辱之仇,自然不会嘴软。

 总之后来姜晨阳死活没去告白,反而我,一个寒假过去胖了二十斤。

 我本想寒假过去兴师问罪,看看姜晨阳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迫使我长成一个球状物体。

 开学第一天过去时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姜晨阳,略略拔高的个子瑟缩在衣服里,远远看去我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几根毛。

 我本想快步冲上前去吓他一跳,像往常做的那样。

 小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几瓣挂在梅花枝上的积雪砸在了我头顶上。冰冷的雪水顺着毛线帽滴落进我的衣领里,冻的我浑身一个激灵。

 这好像没有什么不对,那个家伙可是放假前信誓旦旦和我打赌,如果寒假搞不定江玉,他就承包我上半年零食。

 我那时还哈哈大笑,让他准备好被我吃穷,然后便是挥手道别,说一句来年再见。

 不远处的姜晨阳探出脑袋,露出我鲜少看见的笑脸,伸手紧紧拥住飞奔而来的江玉。

 我伸手将围巾拉高遮住自己被冻红的脸,心里寻思着温怡不知道有没有来,我还打算抄抄她的作业呢。

 眼眶有些酸疼,我拼命让自己脑子里塞满其他东西,眼泪却簌簌下落。

 一定是因为半年的零食没有了才会这么难过。

 这句显而易见的欺骗性安慰,我倒也全然接受了。

二 两年心事

 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一句话,世间没有纯粹的友情,所谓青梅竹马,不过是一方死活不说,另一方装傻不知。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份偷偷摸摸的感情究竟应该算是前者还是后者,只知道在我的这一份小心思还才悄然萌芽时,就被扼杀在温床里。

 这一次经历,算是给了我个刻骨铭心的教育。

 就是千万不能喜欢上的自己的朋友。

 姜晨阳和江玉的感情一帆风顺,虽说两人不算低调,班主任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慕说,你看看,人家学霸情侣早恋就没事,如果是我们的话家长指不定早就请了八百回了!

 我正趴着拼命补作业,根本无暇搭理把薯片嚼的噼里啪啦的沈慕。

 忽然沈慕话风一转,抛下手里零食端坐在了我面前,我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干什么。

 “我说季舒大爷,您平常和姜晨阳玩儿的挺好的啊,有没有什么小八卦说来供臣妾乐呵乐呵?”

 我微微皱了眉头,不解地看向一脸奸笑的沈慕。

 沈慕对我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子,见我依然一副茫然的神色,险些忍不住冲上来就抽我两个嘴巴。

 “姜晨阳啊!你难道不知道啊?初三有个学姐在追他呢!就算知道他有女朋友了还是不放弃呢!”

 这个消息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沈慕见我没反愤愤朝我嘴里塞了块薯片,“季舒大爷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沈慕的愤愤然让我不知如何,更不知为何。

 这事儿也算做是一场暗里八卦,虽说班上每个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点明,倒也平安度过。

 姜晨阳依旧和江玉好的天天黏在一起,那个学姐依然每天一封矫情做作的情书送到姜晨阳桌子上,姜晨阳仍是面无表情的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三件事循环往复了两三个月,我们倒也习以为常了。

 反倒是另一件事。沈慕最近不知为何看江玉十分不爽,明里暗里撕逼撕了不下十次,和姜晨阳为好友的我被夹在他女朋友和我好朋友的斗争中,难以抽身,只得中立旁观。

 那天,沈慕不知为何又和江玉吵了起来,这一回吵的十分厉害,若不是旁人拦着,沈慕可能已经出手掀翻了江玉的桌子。

 江玉这个有男朋友的,自然和一生气就化身男子汉的沈慕不同。她被姜晨阳轻轻揽住肩膀,委屈地抽噎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让我看了都有几分心疼,更别说姜晨阳了。

 一定心疼地要死吧。

 想到这里我微微移开目光看向姜晨阳,碰巧遇上他的目光,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的,目光。别说心疼,姜晨阳的眼神告诉我,他让我赶紧带沈慕走,他有点嫌烦了。

 我会意,刚要挪开目光拉沈慕走时,偏偏被江玉逮了我和她男朋友对视的那一瞬间。

 江玉速度太快,快的我都没看清哭的梨花带雨的她是怎样挣脱姜晨阳,跑到我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偏了我半边脸,我侧着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地面。

 脸火辣辣的疼,世界兀地寂静下来,耳畔只有一些噼里啪啦嘈杂的声音。

 我以为我就可以这样躲避过这里所有的耻辱的不堪的事情,但偏偏最后我还是因为长发被拉扯住而疼痛的恢复了意识,双眸逐渐焦点住面前那个正拼命撕扯我长发的女生。

 “我早就怀疑你喜欢姜晨阳!你用尽一切机会勾引他!你要不要脸!你明知他有女朋友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早就被我埋藏在心里的那一粒种子又被翻挖出来,被撕掉种皮,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

 我本可以大声回击回骂她,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如鲠在喉,只得生咽。

 因为我啊,确确实实的喜欢姜晨阳,所以嫉妒江玉嫉妒的不得了。

 但我喜欢他的这件事,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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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年之痛

 争吵似乎一发不可收拾,整个班级迅速划分成两派,支持我的,支持江玉的。

 不知道是谁扔出了第一张凳子,接二连三的凳子四处砸着,喧嚣声吵的我头痛的不得了。

 沈慕死死扯住了江玉的头发,疼的江玉一直破口大骂,难听的词汇全部喷出,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小淑女形象。

 我应该劝架才是,可是整个班都陷入了混乱中,劝不了了,失控了。

 我忽然想如果江玉在这场混乱中死掉就好了,死掉了我就不用听她把我的心事四处宣扬,一步步让我和姜晨阳越来越远。

 对啊,死掉就好了。

 一阵冷风吹来,我一下子打了个冷颤,忙从刚才的阴暗心理中逃离出来,晃了晃头思维这才清楚了些。我正琢磨着去喊班主任来解决这个问题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句“死人啦——”

 我忙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拨开人群,只看见沈慕呆若木鸡地站在不远处。我挤了过去,只看见江玉倒在血泊中,她的额头裂了一个大口子,正不断往外倒着血。沈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张凳子,凳子角上还在不断滴血。

 “沈慕?”

 沈慕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仍旧怔怔站在那里,满脸的惶恐与不安。我多想上前抱抱她说一句没事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至一步难迈。

 “我叫了救护车了,季舒你安抚一下沈慕。”

 姜晨阳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横抱就将江玉抱了起来,几步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站在门口,愤愤然看着我和沈慕。

 我知道,逃不过去了。

 幸好,江玉伤的不重,只是些皮肉伤。而且江玉父亲和沈慕父亲认识,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不过沈慕父亲出了医药费,所有事情便都解决了。

 但沈慕却在江玉住院的第一天,就转学走了。转学转的太突然,谁也不知道,她就不见了。

 QQ上的留言过了十天,二十天,三十天……我都没见到沈慕回过,她就像原地消失了一样,从未存在过。

 姜晨阳自江玉住院,沈慕转学后也一直没有来过学校,直至初三下半学期,临近中考的那一个月,他才在学校里露了一面。

 我知道,也许他认为这一切不过因为我的那点心事而引起。也许在他心里,我只是个祸害吧?

 这场争吵只剩下了我一个主人公在学校,初中的最后半年里,同一个故事我听各种各样的人说了无数遍,不同的版本,褒贬不一。

 有人说我是个婊子,有人说江玉不要脸,还有人力挺沈慕的。

 也是那半年,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妹跑过来告诉我,她说季舒学姐你不要怪沈慕学姐。

 彼时我正在刷题,茫然地抬头看向她不知她话中何意。

 “他们说季舒学姐很恨沈慕学姐。但是沈慕学姐和江玉的矛盾全部都是因为学姐你啊!”

 “江玉在背后里骂学姐你是小三勾引姜晨阳,沈慕学姐听不过去才几番出手啊。替你遮风挡雨的那个人,一直是她啊。”

 我猛地睁大眼睛,不容我多问,女生就已经匆匆跑开。

 这个教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自习了。

 以前都是沈慕和我一起在这里自习,她说她将来当老师,这样就可以教育我的孩子。

 她说季舒,将来你结婚我一定要当伴娘。

 她说季舒,你孩子不认我做干娘我就天天让他跑八百。

 她说季舒,你到底喜不喜欢姜晨阳啊,我都快替你急死了。

 她说季舒,我可能要走了。

 窗外忽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夏初的第一场雨,如约而至。

四 四年重遇

 中考完后我回校拍毕业照,在从教室到操场的路上,我遇上了前来拍毕业照的姜晨阳。

 他又高了些,换上了最喜欢的一件白色衬衫,头发剃成了小平头。

 我本想选择与他无视,淡然走过。他却看见了我,低低唤我姓名。

 我一怔,脚步已经先于脑子转动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我,久违的声音与面容。

 “季舒,好久不见了。”

 “是啊,那之后,你去干嘛了呢?”

 “去县中借读了。”

 再然后,我与他之间只剩下沉默,我不知如何继续我们的谈话,只好尴尬地想直接道别然后去操场。

 “季舒,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沈慕也是。”

 我本要离开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我望向姜晨阳,他忽就扬起一抹笑容。

 温暖的,有些不太真实的姜晨阳,又站在了我面前,回到了我身边。

 拍毕业照时他站在了我身后,我们俩约好,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一起做了个鬼脸。

 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姜晨阳问我大概能考到哪里。

 “你的话认真考,重一不行重点二一定能考上吧。”

 我虽不想打击自己志气,也不想让姜晨阳失望。但在这个学校经历了半年是是非非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到接受欺骗性自我安慰了。

 我抬头看向他,他正逆着光,看的我有些刺眼。

 “不啊,我觉得我普通高中都不一定能考得上。”

 暑假开始的第一个月,我收到了录取通知单,一所升学率较低的普通高中,我的名字赫然于上。

 送快递的小哥对我说着恭喜啊,我低头轻轻将通知书折进口袋,抬头对小哥点点头表示感谢。

 姜晨阳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问我暑假出不出去旅游。

 “不啊,考去一所普高,还要交三万择校费,我爸妈怎么可能放我出去。”

我尽量让自己口气听起来轻松一点,但心里的失落难受,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姜晨阳沉默了一会儿,在我以为他挂线时,他才淡淡开口。

 “季舒,没事的。”

 我不知如何回应他的安慰,只能简单的嗯啊几声,挂了电话又倒回床上。

 这个暑假,我几乎全在床上或者电脑面前度过。期间我拉了姜晨阳打了几个通宵游戏,最后对方受不了,主动以零食求饶,我这才睡去。

 梦里总梦见沈慕和江玉,一个人手中带血,一个人额头喷血。我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拼命嚎叫着沈慕的名字,结果?无济于事。

 我看着江玉毁灭,看着沈慕毁灭,也许下一回就是我会毁灭了吧?

 我几次想问姜晨阳江玉和沈慕下落,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姜晨阳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知晓我几分心思,在我请他吃饭时,有意无意间淡淡提及这两人。

 “江玉后来去了美国做整容手术,听说在那里过的挺好的,所以你也不用把她那点事情放在心上。”

 忽然姜晨阳话风从随意一转为严肃,就连手里握着的饮料都放了下来。我见他如此严肃便知有不好的事情,我似乎早该猜到的场景,正要一一在我面前,显现。

 无力挽救,大概已经预示着我的下半生如陷泥沼,挣脱难以,腌臜不堪。

 “你知道吗,沈慕死了。你中考前一个月,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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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五年孤独

 我开学的前一天,姜晨阳带着我去祭拜了沈慕。

 墓碑照片里的她,扬着明媚的笑容,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

 记得这是我陪她去拍的,那时她准备出国考试,嫌弃自己原来的证件照难以入目,便死拖着我去拍证件照。

 她拿着快印出来的照片,不满意于色调的灰暗,本想前去店里重新再拍一张,店主却因为急事匆匆关了铺门。

 沈慕愤愤地在门外跺脚生气,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生气而瞪成死鱼眼。

 我忙安慰她这张拍的很好看,把她的脸都拍尖了。

 她这才转怒为喜,满意的欣赏了半天自己的证件照。

 “我要拍张最好看的照片,将来我死了,就把这张最好看的照片当做遗照。死后也要漂漂亮亮的示人啊,不然谁想祭拜一个丑八怪呢?”

 彼时我只以为沈慕一句玩笑话,我还附和着说是啊是啊你就放这张吧。

 没想到,我一句玩话,会在今天,应实。

 “癌症啊……走就走,也不和我说一声,真是不够意思呢。”

 我低声喃喃,口气里染上几分不知算是自嘲,还是悲戚怨愤的情感。我用力戳了戳面前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用力戳着她那明媚的笑容,不停戳着,若不是姜晨阳死命拦着我,我可能已经戳烂了那张照片。

 “死就死啊——笑什么笑啊——你笑的那么开心,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痛苦什么啊——”

 天空传来几声闷雷,燥热的空气闷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想挖开坟墓,看看那副骨灰究竟是不是那个沈慕,看看这是不是又是一场梦。

 一声响雷惊醒我,不是梦境,我所处的,不过还是那个灰暗色调的世界。

 高中两年,朋友好说歹说也交到几个,却仅仅浮于朋友二字上,不再深交。

 姜晨阳依旧考在市重点,却又被父母送去了县中借读。每月一次月假,我除了看见他越来越黑,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了。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在食堂里打饭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借书还书,一个人上下学。偶尔看书看到好玩儿的内容,我依旧会下意识的将头微微一侧,喊一句“沈慕你快来看这个真逗”。但是回答我的不是沈慕,只有图书馆我轻微的回声,一遍又一遍,敲击着我的心灵,捆绑着我,令我无法从噩梦里挣脱。

 我的世界只有我了,后知后觉明白这个现状的我,突觉万分恐慌。我迫切的想找人倾诉我的痛苦我的发狂,没有人,我不过孑然一身活在泥沼中。

 高二寒假时姜晨阳约我出去旅游,我以小高考严词拒绝了他,还以学业训斥了他一番。

 原以为他放弃了娱乐这个念头,年后第三天,他却从千里之外的海南跑到了我家楼下,捧着一大箱水果,累的直翻白眼。

 “我说季舒大爷,你好歹也休一休吧,再苦你也瘦不下来的!”

 我差点扑过去和他决一死战,但看了一眼我旁边正打算热情留他吃晚饭的老爸,忙推搡着他出门赶他回家。

 他打趣了我几句,骑上了他的姨妈红赛车,对我摆摆手。

 我用力搓着手,鼻头冻的快要没了知觉,忙要跑回楼上时,身后的姜晨阳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

 “交几个朋友说些话吧,你越来越孤独了。”

 我装作没有听到,折身跑上了楼。

 外面大概要下雪了吧?该和老爸说把电热毯翻出来了。

 我重重关上门,砰的一声惊得我微微发怔。

 够了,我有沈慕就够了。

 哪里会再害怕孤独呢?

六 六年离别

 身旁的女生喊了我几声,我这才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

 面前的老师因为愤怒而气红了脸,我不能明白她的愤怒从何而来,直到旁边的女生对我对了对口形——上课啦。

 我这才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翻了翻面前的英语书。

 “你看看清楚,我是什么老师!”

 这一声吼的我耳朵险些炸裂,不由得她继续发火,我忙从抽屉里抽出数学题。

 “季舒!你究竟要不要高考了?!”

 等到我被数学老师身心教育批评后,已经是七点了。平常六点放的学,一下子迟了这么久。

 我忙扯过书包匆匆下楼,十二月的天气冻得我都不想呼吸。

 昨天姜晨阳给我发短信,说这个月月假提前放了,来我们学校接我。

 我急躁的小跑着下楼,心里想着要不要给他回家路上买串小零食抚慰抚慰他,又在心里暗暗将解释迟放学的话语过了一遍。

 大门已经关上了,我递给保安胸卡,从小门钻了出去。门外空荡荡的,几辆私家车靠边停着,寒风吹的路上被随手丢弃的小广告随风卷走,路上偶尔钻过一两只小野猫,翠绿色的瞳孔好奇地看着我,随后又匆匆跑去。

 所以,姜晨阳呢?

 我心想他可能因为太冷了就先回去了,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我也可能一溜烟早跑回家了。

 我费力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打算给姜晨阳打个电话时,屏幕上却有几个我爸的未接电话。

 “老爸?”

 “怎么还没到家?晨阳带了朋友来找你玩儿等你好久没回来他已经走了。”

 “老师拖课了,我马上回来。”

 按下结束键,我盯着屏幕上姜晨阳三个大字,忽就沉默。上面的头像是天线宝宝里的拉拉,那时我给他换成这个头像时,他严词抗议许久,又以各种零食威逼利诱。没有办法,我暂时换掉了,不过多久又偷偷换上。

 往常想到这些二三事时我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现在,我心里却闷的紧,像泡久了澡堂子,快要窒息。

 一定是忘记了吧?

 那个朋友会是谁呢?女朋友吗?

 我低低笑出声,掐掉了姜晨阳的来电。

 高考前夕,姜晨阳给我发来一条短信,问我想考什么大学。

 自从十二月一事过后,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络过了。也许是三个月,也许已经五个月了?

 听班上的八卦同学说,原先这学校一个学姐谈的新男友,是县中高材生,好像初中时候一个女生因为他而闹的转学出国。

 她们交头接耳的不停叽叽喳喳,忽然一个女生扭头看向我。

 她说季舒,你原来也是那初中的,你认识江玉和沈慕这两个人吗?

 我静静合上书本,起身去上厕所,顺便给姜晨阳回短信。

 “不认识。”

 我盯着那条短信沉思许久,脑子里却仍是空白一片。记得以前和沈慕说,考到哪里都好只要别留在这里了。

 是啊,别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如此回复道。

七 七年之痒

 如我所愿,我考去了西北,远离南方的一座城市,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了。

 姜晨阳依然优秀的很,考在了南方的百年名校。

 他对我说你要不要补考试试,我笑着说了句多事便推搡着要见他女朋友给我把把关。

 “不用把关了,分了。”姜晨阳的口气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一样,“别多问了,性格不合就谈不下去了。我可不像你,没人追,单身狗。”

 我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用姜晨阳脸蛋磨磨牙。

 “是啊,姜大爷从来不愁女朋友!所以我说!大爷朋友要是有优秀的请不要吝啬的介绍给我!”

 姜晨阳闻言忽然低头看向我,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他如此看来高的有些不真实。就像是梦境里,那个常常牵着我四处游荡的,不真实的他。

 我被他盯的有些心虚,本想岔开话题笑笑过去,他却不甚理会,只是低头看着我。

 良久,他说,季舒,我还真有个不错的朋友,你要不要试试?

 姜晨阳给我找的对象我也算是认识,不过只局限于我知道他叫童飞,他知道我叫季舒的地步。

 零碎的记忆里这个高个子男生是姜晨阳球友,偶尔姜晨阳拖着我去观赛时便会碰见他,几句问好,其余便无。

 我有些尴尬地坐在童飞对面,坐在我旁边的姜晨阳用手肘用力碰了我一下,我也毫不客气的回掐他大腿。

 “胖子和季舒关系很好呢。”

 未等旁边的姜晨阳开口反驳谁和她关系好时,我忙掐了他一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目光炽热的看向童飞。

 “胖子?”

 “是啊,他刚进来的时候胖的不得了,大家给取得绰号,我还有照片呢。”言罢童飞便拿出手机,我正要伸过头去看时,姜晨阳一脸哀求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我并不理会,推开他就跑过去看照片。

 如果不是童飞说这个肉球是姜晨阳,我真的会以为这是个穿了衣服的放大披萨。

 “姜晨阳你这是什么鬼样子啊哈哈哈……”

 我笑的眼泪都快渗出,捂着肚子回头看他时,不知是否是我三分错觉,逆着光坐在窗户旁的姜晨阳,望着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爱与温柔。

 不同他曾给予江玉的笑容,这温柔更像是宠爱的意味。让我一下红了脸颊。

 对面的童飞倒是看的真切,一脸暧昧不明的笑容笑得我不知所措。

 “胖子,喜欢就说出来,也别推给我,我可是会接受的。”

 本该是句玩笑话,我们三人之间气氛却瞬间凝结,没有人说话,甚至就连姜晨阳脸上的温柔都快消失殆尽。

 我与他结交七年,自然会知道他这表现是何意。我轻笑出声,漫不经心地搅动面前的咖啡。

 “你们两个我可是都不会接受啊,我可是要在大西北支教三年,指不定就不回来了。哪儿能耽误你们呢!”

 对面的童飞先是一愣,随即极快的反应我给的一块台阶,大笑着推搡了下我的肩膀,“算啥耽误啊,三年后你回来要是还没男朋友,你就来找我,指不定我给你推荐个靠谱的朋友呢!”

 姜晨阳却依旧没有开口,他就像凝固在了那片快要散去的夕阳里一样。

 我静静挪开偷偷看他的目光,抬起头看向童飞。

 “好啊。”

八 十年不见

 我去大西北那天,姜晨阳来送机。

 我换上了新买的碎花小裙子,稍稍长长的头发编了一个小辫。姜晨阳戏谑我终于找回了性别。

 我捅了捅他的腰,说了句那是。末了,我交代他替我照顾好沈慕的坟头,三年后回来我要是看见有草我一定会二话不说扒了他的皮。

 他笑着点着头,催促着我快些登机。

 我故意在登机口多逗留了一会儿,直到空姐催促着我快些登机,我也没有等到姜晨阳追来。

 我做了七年的美梦,也是时候该醒醒了。

 我一个闪身上了飞机,背后的机门缓缓关上。

 我的七年青春,就此告别。

 姜晨阳,愿你我自此无缘。

 我在西北支教支了十年,本该二十岁回来,我却特意向上面申请多留教七年。

 我在我二十七岁这一年,和一个西北汉子领了结婚证,有了肚子里的小生命。不是我梦了七年的姜晨阳,原来真如年少时读过的心灵鸡汤一样,韶华时光最好只用于怀念。

 听了我爸的话,我收拾了行李回南方养胎,顺便将自家男人带回家去。

 快到家时我突然想起来要买点水果,匆匆叫停出租,让他俩等一等就折身进了便利店。

 一排排的柜子上早已换上新的东西,价格条崭新的贴在商品上。我的手指拂过那一排排商品,忽然止住。

 商品柜对面的那个人,十年后我与他再见时,他依然如故,西装笔挺打着喜爱颜色的领带。他也看见了我,微微一怔,又看见了我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带起一个老练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季舒,恭喜你了。”

我也回之以笑容,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那一颗钻戒上,“你也是啊姜晨阳,恭喜恭喜。”

 再者,便是简单的寒暄,我与他友好道别。

 这样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十年再见时,你为人夫,我为人妇,两人只剩下疏远的问好。

 你已路过我的韶华岁月,不用深入,美好停留在这场七年美梦上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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