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三生(2)

第二章 书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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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定三生目录、简介
上一章
我是一名书生,话虽然这么说,可其实这年头,但凡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人都可以这么称呼自己。何谓书生?书生就是读过书、认识字,却还没能通过乡试得到考取功名资格的人,而那些能有资格进京赶考的人就可以称之为秀才了。

我生在距离京城不远的燕赵之地,虽说未生在富贵之家,可父母也不是给人做工的农夫。每年到了诸如秋收和播种的时候,家里会请些短工来料理那几亩农田,倒也算是地主了,起码吃饭穿衣不愁,也有闲钱供我去私塾念书。

我这里距离京城较近,天子脚下富贵之人何其之多;能人之士也是数不胜数;英才豪杰也常有耳闻;而我只是个在年书上出工不出力的懒惰之人。虽说在诗词歌赋上,我敢说不比那些才子们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若是让我去背那些个四书五经,却真的是要了我的小命,不为别的,就是不感兴趣而已。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可谓是举国上下才子们的目标,而在通过乡试后,这些秀才或者说举人们便要赴京赶考了,基本上从确定下名额后,便要开始准备。因为路途遥远,不说别的,光是因为赶路而错过科举的秀才每年就不少。寻常人家有头小驴子、富贵人家有匹马,带好了盘缠,再找个谁家养不起的半大孩子当个书童,便上路了。说是赴京赶考,可能衣锦还乡的人却寥寥无几。大部分在这前往京城的穷山恶水上就折了性命,更不用说有多少山贼匪寇们专门等在路上去劫人家的盘缠。要钱不要命的自然是没了命,要命不要钱的虽说留下了一条小命,可再说去考状元那也是痴人说梦了,毕竟没有盘缠怎么去?只好流落当地,运气好的被当地哪家小姐看上了,入赘过去当个姑爷,运气不好的就只能流落街头了。自古书生多无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也只能一边感叹命运的不公,一边潦倒的度过一生了。

前文说过,我这个吊儿郎当的人自然是在乡试上就败下阵来,本应没有机会去进京考试的,可有个秀才偏偏得了肺痨,名次公布下来没几日便驾鹤西去了,于是便叫我顶替了他的名额。我若不去的话,估计会被我爹打断了腿,毕竟供我读书这么多年,即便是去了也无用,也必须去试试好给家里一个交代。

前面说了,我家的条件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能有头驴算是不错得了。至于书童,人家也是要看我有没有金榜题名的前景,像我这么个因为运气而得了名额的人,多数是懒得理我。再者说,我这离京城较近,一路上也多为官道,总不至于还需要个人照料。反正这趟在我心里本就是走个形式的浪费钱财,还是省去这一笔花销吧。

可有时候,运气总会给予像我这样的人一记当头喝棒,还没走多远,我就碰到一伙流寇。说道流寇,这些人就是由山贼、无赖、甚至是附近乡里的农夫组成的。这些人成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平日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运气不好甚至和乞丐看似无二,所以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便成了他们主要的营生,毕竟路过的秀才们多是远道而来,盘缠自然是举倾家之产凑出来的,数目定然不小。要说这等恶人没人管吗?倒也不是,沿路的驿站和各路段的哨卡处都有官兵。可狡兔三窟、打游走战术的这些流寇们,一是数目不少,二是狡诈之徒更多。官府也抓不干净。这会儿就让我给碰上了。

脖子上架了一把多处磕了缺口的宽背大刀,感受着从那刀刃上传来的寒芒,我自然是老老实实的把盘缠交了出去,毕竟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等这帮人走后我便犯了难。虽说离家很近,倒不是回不去。可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丢了人可就得让人在背后数落一辈子了。于是乎我看了看路标,寻了个城镇便寻思着索性先混一阵子再说,等过了科举的时间,再回去就说是没考上便是了。

身无分文的我,剩下的就是一肚子墨水了,在城里找了个集市,便做起了帮人写对联、画些简单的人像之类的营生。还好我平日里就喜欢的是这个,倒还能招来些生意,可以勉强度日。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居然让我在这城里出了些名气。虽说是粗茶淡饭,可每日帮人舞文弄墨也是我的爱好,一时竟先将回家的打算作罢。

这日,依旧拿了个马扎做起了生意。我这营生就好比看缘分,有时候连续数日都没有生意,有时候也能一天赚个百十来文铜钱。可今天我有些急躁了,毕竟每日除了吃饭还要付房费,房东已经催了数回,我也不想流落街头,可眼前的集市虽说是人流涌动,实际上我是一单生意也没接到。

正在我仰面发愁之际,忽的天暗了下来,回过神一看,原来是一位妇人站到了面前。见像是有生意上了门,我赶忙笑道:“题字还是作画?”

那妇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之所以说是妇人,也是从装束上瞧出来的。她身穿一身淡红色的长袍,宽松的袖口,盖住了合在腹间的双手,三千青丝盘在头上,用一支镶金的凤钗弄作发髻,白皙的脸庞上淡施水分,看上去略显华贵,眼神中也透露着成熟稳重,这便是我猜出她是有夫之妇的依据。一般年方二八便该说媒了,而若是未嫁出去的小姐,多半喜欢活泼些的装束,自然不会带些沉重的首饰,也不会穿太过肥大的服饰。

“作画……”那妇人扫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平日里摆在摊上的样品,随后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道,“不过,不是这里。”

“敢问是要去哪里呢?”这种情况我也经常遇到,特别是一些富贵人家,更不愿在这闹市之地摆开姿势让我画。毕竟这里多为市井之人,而富贵人家又怎会让这些人尽赏自己的尊荣?那是很没脸面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这些人会请我去府上一坐,在那里作画的时候,不仅能将自家庭院的风景也落入画中,而且被画之人人也会放松一些。当然,我本人也十分喜欢这种工作方式,毕竟去了不光能收到一笔不菲的报酬,主家更是会招待我一番。既满足了口腹之欲,又可解我燃眉之急得些钱财,自然是乐意至极。

“从此地南下五百里路程,有一座小城,那是妾身娘家的故居。”她见我没急着接过银两,眉毛一皱将银子放到了桌上道。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开玩笑,小生我当初进京赶考也就二百来里路程,就被拦路流寇给“空乏其身”了。这会儿让我南下五百里替你作画?想想都觉得荒谬,虽说那锭银子一看就是足五两的官银,可我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赶忙回绝道,“夫人莫要拿小生开玩笑了,小生这身子板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再说这一路上虽说不是穷山恶水,可沿路也难眠会遇到些凶险,我这平常人家怕是会死在路上了。”此时的我,只想着赶快打发走这疯女人,将其当成了哪家整日窝在宅府的阔奶奶,定是来拿我当乐子耍了。

“先生莫要草率回绝,”谁想这夫人居然语气坚决,两眼直视于我道,“妾身既然提出如此强人所难的要求,自然是会安排妥当。我这五两银子算作定金,待到先生去了那小城将画完成,我自然十倍的报酬交付于您。”说着,她估计是怕我不信,挥挥手叫跟在身后的家奴将其抬着的一个小箱子打开,顿时眼前银光闪闪,竟真是一箱摆放整齐的银两。她见我愣住的样子,抿嘴一笑道:“先生只要接下这生意,妾身自当备好马车,请上好的镖师护送您过去,这一路上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这般看来,无论是报酬和安全,这夫人都是安排的无一疏漏,也让我挑不出拒绝的理由来。可我还是有些疑问萦绕在心间,便开口问道:“夫人如此安排确实叫小生难以拒绝,”说到这里,那夫人一直皱着的眉毛有了些许的舒展之色。“可……可为何夫人一定要如此大费周折呢?小生还是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既不是挥毫潇洒的名人大家,也不是剑走偏锋的怪才。小生只是靠些墨水混口饭吃而已。而您说的南方小城,像小生这种货色的画师也绝对能够找到。既然夫人如此富有,别说那小城,去那周边请位大师都绰绰有余,为何……为何您要叫小生去呢?”

“这……先生还是不要问的好!”听了我的疑问,那夫人原本准备舒展的眉毛,登时便竖了起来,一股子凌厉之色挂在了脸上,语气也生硬了许多,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既然钱财和安全都已经解决,此番定是希望先生不要拒绝得好。否则,会叫妾身难堪的!”说完,她竟不再等我的回应,转身就走,而跟在其身边的一个丫鬟则留了下来说道:“既然夫人如此安排,先生便回去准备一番,待到明日清晨,来到此处便即刻上路吧。等到了那小城,去寻城里的酒楼等着便是,要画什么、如何去画,自会在数日内有人吩咐于你。”

“这么急吗?可……”我还想着拖延些时间,找找有没有推脱之法。可话还没说完,那丫鬟竟也是横眉冷笑道:“哼,先生莫要不知好歹,我家夫人的手腕,可容不得你这街头卖画之人搪塞!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得罪了夫人,定让你自此再无容身之地!”说完,这丫鬟居然也一甩袖子便转身离开。

“哎,福兮祸也,福兮祸也啊!”我不禁感叹,可也无可奈何,只好收拾摊位准备明日的行程了。

次日清晨,我来到昨日约定的地方,果然有一辆马车来接我,那马车周围居然有四名彪形大汉在骑马等候,一看就是外加功夫的高手。看到这几位,我自是心安不少,想来这一路上有这几位镖师的护送,莫说是有拦路劫匪了,连只耗子恐怕也不敢近身了。

五百里路算是长途跋涉了,我们一行人经过驿站时也不休息,而是直接换了新马继续赶路,吃喝睡全在路上。这数日披星戴月的车马奔波,几乎是要将我这小身子板给颠簸的快要有散架之势,好在终于是在我吃不消之前赶到了小城。

一到小城的护城河边,那四位镖师便驱着马车折回了。只留了一封信和一个锦囊,那信上写道:“这小城从城门口往北走,就是那家酒楼,此城也只有那家酒楼,先生自然能够找到。待先生住下后,可静养几天,自会有人前去找您。先生既然接下了此单生意,还请遵守约定。否则妾身在此地的人手可就会对先生……至于那锦囊,先生住下后打开便可。”

信上没有写明,可我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只好听天由命的去寻那酒楼。说也倒霉,才刚走几步雨就下了起来,赶忙撑起伞小跑着入城。这等小城,城门口只有两个懒散的官兵看着,并不会去盘问路人。我进了城,按照信上所指的方向寻去,可这一路哪里是不远,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身上都被打湿了不少后才看到了像是酒楼模样的地方。赶忙跑过去,看那老板居然是位女子,正拿着门板关门,心中一急,赶忙跑上前去,同时没多想便喊道:“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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