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事:夜半惊魂
一九七六年秋天,我被调到广阳镇井家原村办小学任教。这个村学在村外的进村大路拐弯的内弯处,没有围墙。整个学校的建筑只有一座东西走向的青瓦大房子,一隔两间,西头一小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兼卧室,卧室的东边大间作为教室。大瓦房的南边一方六十平方米的地坪,北边紧连着庄稼地。除此而外,周围都是一人深的灌木草丛,是野动物天然栖息地。白天学生吵闹,有点人气,热热闹闹的,一到晚上静悄悄的,阴森恐怖好像是野坟场。还时不时的来几声怪鸟的尖叫,使人不得不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骤起,情不自禁地打着寒颤左顾右盼。
这样的环境,一个人住不吓死才怪呢!好在和我同来任教是个老教师,姓任,名政堂,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五短身材。但是他资历长,走过好多学校,见多识广,所以胆子也就很大,起码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我俩一个办公室,不这样怎么办呢?全校只有一间屋子是办公室,总不能在教室办公吧!俩人住在一起说说话话的,倒也热闹,不寂寞。
然而不美的是,上帝给任老师撮合了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婆,整天病恹恹的,是个资深的药罐子。他老婆一旦不吃药就要和任老师上演生死离别,很是吓人。所以他隔三差五放学以后,晚上要回去陪老婆。
任老师在时,有他壮胆,我还能舒展地出出进进,当他一走,晚上我就早早关门闭户,不敢再出门。因此我不希望他走,但是人家有事啊,老婆,那是人家相濡以沫的爱人啊,四个孩子的妈呀!难道能要求他给我壮胆而放弃陪老婆吗?不可能的!
有时,我常常在夜深人静害怕时竟然生出:希望他的老婆既然不好好地活,还不如快快地死去的坏心眼。只有这样他才不用常回家陪老婆了。但是这种想法只有在极度恐惧时才会有的,我知道龌龊阴暗!那有什么办法呢,深夜静悄悄,又远离人家,晚上身居斗室,被黑暗恐怖紧紧包围着挤压着,有几次不知是恐惧紧张出现的幻觉,还是真的有啥,窗子上竟然看到影子在活动。曾经还听到教室里咕咕咚咚的,房子后面好像还有说话声……
有一天晚上,我和任正堂老师说话闲谝到零点多,刚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声音,咕咕哝哝的像是人的说话声,接着又听到隔壁的教室桌凳碰撞的声音。任老师也有些紧张,示意我拿着手电筒打开门,看看是小偷,还是怎么了?外面漆黑漆黑的,教室里更是黑咕隆咚的,我们俩都有些胆怯,没敢进教室,只是在窗子上向里照了照,大喊:谁在里面,快出来……然而教室静悄悄的,桌凳仍是整整齐齐的。任老师没有说话,拍我一把,赶快回到屋子。我怯怯地问咋回事,明明听得清清楚楚的,却啥都没有。他缄默不语,最后说只说了一句:门关好,睡吧!
奇怪!匪夷所思!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明明听着有响声,就是找不到声音来源。
怪事多了也就不怪了,习以为常,管他呢,鬼也,人也,还是畜牲,随他去吧!本来也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兢兢业业的教学。谁知一个‘梦魇’使我早已绷紧的神经彻底崩断,使我一个惊魂不定的心更加惊悚,生出逃离这个鬼地方的念头。
那是村里一个在外当连长的兵回家结婚的夜晚,主家非要请我去喝喜酒。这里地处偏僻,村小人少,文化人更是少的可怜,所以在他们眼里教师就是文化人,谁家有喜事能请到教师就是荣耀,是很有面子的事。因此主家坚请不已,我推辞不掉,只可随之而去。
喝完喜酒回来已经深夜十一点多,外面的雪白森森的,一轮圆月斜挂在西南灰蒙蒙的天上,向这个清冷的世界抛洒着迷幻的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冷气。主人把我送到门口,看着我打开门才离去。这天晚上,任老师又去陪老婆了,只有我一个人。由于喝了点酒,头晕乎乎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洗脚直接上炕谁觉。
不知睡了多久,被尿憋醒,打开门,没敢出门去厕所,就立在门内撒尿。门一开,一股冷风吹来,不由地打个冷颤。月亮没精打采地躲到云层里打瞌睡,只有白花花的雪还很精神地闪着白惨惨的寒光,整个夜晚笼罩在寒冷与静寂中,让人惊悚的是一只猫头鹰高挂在大路边上的枯树上:呜呼,呜呼……我头皮发麻,浑身颤抖,没有尿完就关紧门,逃似的躲进被窝。
在睡梦中,我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听着猫头鹰的叫声,忽然一阵呼呼的风声推开房门,从门里走进一个黑乎乎高大的身影,旋风般地奔向炕边,下煤的小铁铲也被黑影碰到倒地,发出金属般的声响。黑影迅速扑向我,它扭过头,看不清脸面,用手腿脚紧紧地死死地压住我,还用被子去蒙我的头。我极力反抗,用手推用脚蹬,但是被紧紧地压着,一点儿也蹬不动,推不掉。不知奋力抗争了多长时间,终于摆脱黑影的压迫。浑身虚脱般的软绵绵的,冷汗像泉水般不停地涌出,浑身水淋淋的,辈子湿漉漉的,就像在水里刚泡过一样……我赶快拉开灯,一看小闹钟,才凌晨一点五十,我也不敢睡觉了。灯也不敢灭,干坐着,想着打开收音机壮壮胆,谁知打开没有声音,只有电波的嗡嗡音,无奈拿了一管笛子,胡乱地吹着,直到东方发亮,我才又睡着。
……
后来在村里混熟了,一班知青见了我问:“臧老师,你晚上睡得好不好?”
“睡得好啊!”我回答说。
几个知青笑着说:“你真行啊,那个房子原来是给知青盖的宿舍,我们就住在哪儿,不是经常听到怪异的声响,就是被魇住,有两个女知青还无辜得了癔症,胡乱说话,说的都是过去多少年流行的话……最后我们一再和村里交涉,搬离那个地方,哪儿改成学校了。”
后来村里的人给我说:“那个地方原来是乱坟场,无主坟,盖房子时挖出许多尸骨,因为是无主坟,也没有人迁葬,就地埋在那,房子下面就是乱葬坟……”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事一直到现在记忆犹新,而且一直到现在对出现的梦魇也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是幻觉吧,还能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还能看见窗子外面朦朦胧胧的月光。是真实的吧,打开灯,门仍然紧闭着,插销插着,其他也没有异样……真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