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缅忆诺木洪,俯拾记忆中的碎片。(中)
诺木洪农场始建于1955年。为了巩固新中国的红色政权、镇压一切妄图颠覆共和国的反革命分子和各种刑事犯罪分子,我们的父辈遵照党中央毛主席“开发边疆,巩固边疆,屯垦戍边”的伟大号召,来不及洗去战争的硝烟,带着押犯披荆斩棘、白手起家硬是在亘古的荒原上建起了农场的雏形。农场东西长约30余公里,南北宽约5公里,历经三代人的建设,它已是镶嵌在柴达木盆地的人造绿洲。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一条全长一百余公里的灌溉大渠,穿越隔戈壁沙漠将南山雪山融化的雪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农场十几万亩广袤的土地上。配水站担负着各灌溉支渠分水的任务,分水闸的分水口因用水量的季节不同而分流着湍急的渠水。在水渠柳和红沙柳植被混搭的大堤上,你会发现有一种矮矮的小树上面挂满了一串串紫黑色的、汁液饱满的小浆果,它像微缩的小番茄一样长得籽粒黢黑又有光泽,成熟了的黑枸杞犹如发亮的黑珍珠。
这就是如今人们崇尚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养生富含人体必需花青素的黑枸杞。退回30多年,哪时的野生黑枸杞生在沟渠草原比比皆是,纯属是自生自灭无人问津的自然状态。人们对它紫色的汁液唯恐躲避不及染黑了裤子和鞋子,每逢遇到它从不敢招惹地躲着走。偶尔好奇的摘一粒尝尝,浓郁的甜又带着一丝的酸,除了满手满嘴紫色和一丝丝的果香之外到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异味。
进农场的土路,在配水站红沙柳和酸刺溜树夹道的簇拥下,汽车向东折向了一个T字路口,一座水泥小桥为界,再向东可以遥望到一大队学校和农业一大队。向北便是直属三中队和场部的方向了。
踏进诺木洪,空气总有一种熟悉的难以名状的味道,它在不知不觉的地唤醒我们沉睡中的记忆。这种现象也许类似于昆虫界蚂蚁的窝味吧,据科学研究,同一种群的蚂蚁为了便于识别会具有相同的窝味。我们曾经生活在诺木洪,所以染上诺木洪的味道,无论你今天生活在祖国各地的哪一座城市、哪一出乡镇,我们的身心都有诺木洪的味道、都有诺木洪的情结,这就是诺木洪友谊的体现。我和老伴体验着、辨别着,对!没错,它就是红沙柳木柴燃烧的那种味道。哪时农场还没有禁止乱砍滥伐,家家户户都是用红沙柳木柴做围墙,将每家的院子隔离起来,更拿红沙柳作为薪柴,10块钱一大马车,所以每当炊烟袅袅的时分,诺木洪农场的空气中便会有一股燃烧沙柳木特有的味道。熟悉的气味和直觉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曾经生活过工作过的地方~诺木洪农场。
走在昔日农场的大街上,几经三代农场人接力建设,呈现在眼前的是农场的供应站、场部气派的办公大楼、学校和医院都已旧貌换新颜了。在农科所的原址上,一座新建的科研大楼正在紧张地施工着,原来高产的小麦试验田也被新的科研对象~红枸杞科研基地大楼所替代。30多年前机运队的大桥,历经沧桑它还是如旧,我和老伴站在桥上向东凭栏眺望农场的灌溉大渠不禁感慨万千。当年那一路高歌湍急的渠水不见了,由于长时间没有疏浚、渠道已经严重淤塞,渠道两边杨树婆娑,水渠里长着稀疏但生命力与韧性都极强的“槟草”。一股涓涓细流穿行在渠道中,它那细小的声音仿佛在喃喃地向我们诉说,当年的它也曾有过跌宕起伏轰鸣奔腾的岁月。30多年前“植树节”种植在场部周围的杨树依然排列在街道的两侧,种植它们的时候,我们年轻人曾戏称它们是“一年青,二年黄,三年通通进伙房”。而今,经过30多个风霜雪雨的磨练它们都长大了也长粗了,显得更加茁壮亦更加沉稳。在它们的队伍里我找不到植树节我曾给与它生命的那一棵杨树,或许它也不曾记得我了,它们只有在风儿吹过时,摇弋着万千树叶礼貌地向我们挥手致意。和树儿一样,如今农场的人们也已经不记得当年的我们了,所能证明的就是我们曾经在此工作过的干部档案履历,和对农场的那一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爱”久违的眷恋。
现实与曾经叠加的影像让我闪回到上个世纪80年代的农场。当年的十字路口曾经有一个圆形的街心花坛,水泥的底座上装饰着绿色的铁栏杆,花坛里面开放着五颜六色雪域高原的草本花儿,每当霞光万丈的清晨,灿烂的花儿总是迎着朝阳尽情地向晨练的人们露出她们羞涩的笑靥。如今的我们再回想这个街心花坛、可能觉得它寒酸的不值一提。但在农场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尚以温饱为第一要素的大背景下,农场的决策人们能修建这样一处集陶冶情操、休闲美化环境于一体的花坛,其超前的思想意识也是难能可贵的。作为农场的一个景观,它的作用相当于现今社区的文化公园,到场部办事的干警都会扶栏驻足在花坛欣赏着花儿绚烂的美丽。星期天,它的身旁也总不乏一对对来场部供应站购物的小情侣。只有花坛里的花儿才能听得见他们窃窃私语的誓言和爱情的故事。这一点可以佐证的是,如今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诺农人90%的婚姻都是在农场相识、相恋、相爱而组建的家庭。渡过冬天的人们才知道太阳的温暖,历经了农场艰难发展的夫妻才知道家庭稳固的重要性。
转盘花坛镶嵌在十字路口,以它为轴心向东是机运队的家属院和五大队。向西是农科所、医院、学校和电视差转台,向南便是邮电局和场部的南家属区。诺木洪农场场部办公区呈四合院形式,房子是那个年代设计最好的房子,有用青砖块铺的高出地面的台阶,场领导的办公室又连联着一个小礼堂,那里便是开小型会议或是元旦、春节举行小范围联欢的地方。先后有刘颖秋、顾敏、陆建青、王仲芳担任过场领导的通讯员。窑洞式的拱顶加四周青砖砖垛支柱的垒砌,突出了它在那个年代属于“高大上”的建筑风格。四合院内有生产科、秘书科、政治科、电话室、家属办和武装部。南排办公区的走廊有收发室,收发室的收发员是女青年拜青彩。走廊东头是财供科:科长刘凌云、主管会计倪昌喜、科员熊世琴、徐成琨、乔基友、李刚、王月玮、黄小蓉、范国珍等财务人员。对财供科记忆最深最激动的就是发工资的时候,早早地各科室的年轻人就会等着熊会计和黄小蓉从银行提工资,每当翻到劳资科人员的工资表看到我的名字时,我都会郑重地先签上名然后再按上手印才能领到一个月报酬68.6元的工资。其次是到财供科领或者报销差旅费,特别是出差回来报差旅费,那时面对一张张差旅单据,主管审核的熊会计都会用一种询问的口气、挑剔的眼神问清每一张票据的来龙去脉,履行着一位财会人员红管家的职责,她用她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给农场把好各种票据的审核关。
走廊的西边有改造科,当时的科员有刘颖章、丁成章、陈正明和诺兰齐。记得后来由于在押犯人不足百人,改造科便和劳资科合署办公,科长石林山、副科长张图堂、科员有陈正明、刘金城、李宏玉、姚俊霞和诺兰齐。
办公区大门右边是一片10几亩杨树林,左边是一个水泥地面铺就的篮球场,每逢节假日,场里都会有各大队选拔出来的球队在此进行篮球循环赛。届时,一张桌子两队的记分牌分别端立桌上,印象中有张维先、马向东、李振华、孙健、郭玉柱、魏顺京等人曾经做过裁判,在声声的哨音中、在各大队啦啦队的加油声中,一场场的比赛在篮球场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据和魏顺京微信交谈他说:文体活动农场领导都特别重视,每年各大队和场属机关都有邀请赛、友谊赛和对抗比赛进行。最让人激动地是农场一年一度的大型篮球运动会。五一节前,各大队变组队训练。比赛参加的体育代表队有场部队、学校队、修造厂队、农科所队、青年队和1~4大队的篮球队。自从83年严打农场监狱调押新犯人后,也有犯人组队参加循环赛。魏说:每逢比赛遇到学校代表队参加时,学校就会凭借学生人多的优势组成学生啦啦队,他们搬着凳子给老师们呐喊助威,每当老师进球,都会引来学生们的欢呼呐喊声,首先在气势上就给比赛对手施以强大的心理压力。
魏顺京还回忆说:更难以忘怀的是1983年参加都兰地区的篮球比赛得了冠军,场领导高振武政委亲自到县驻地表彰慰问农场篮球队,奖品是所有发给球员的四套球衣,作为奖品归个人所有,比赛结束以后也不用上缴了。
以大十字转盘向外辐射,这里曾是农场当年最繁华的商业路段,向南有属于都兰县派驻农场的邮电局、粮站、牧民社(是地方的商品供应点)农场在这里有一个家属自办的小缝纫铺,农科所东边的路北还有另一个家属们合资办的小吃部。主街面上座落着农场的供应站。供应站的货架里摆放着品种不多的商品,诸如几种纯棉的花布,哪时的人们还未能认识纯棉的布料吸汗透气环保性能好,而是以能穿化纤制品的“的卡”的确良”的布料为时尚。而这些纯棉的布料人们在购买时也得凭布票,化纤制品则不需要这宝贵布票且耐穿,所以特别受宠。依稀记得年终时农场每人每年发一丈六尺布票,一个家庭凭着这几十尺的布票,当年的妈妈们是如何应对青藏高原的寒来暑往、因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所以我不得而知。柜台的货架上,我这里用货架而不用橱窗,因为橱窗我理解的是比较上档次的玻璃橱窗。在供应站,除了前柜台一小部分是玻璃做的展柜外,后面摆放商品的全是用水泥做的简陋的货架,里面摆放的无非也就是牙膏、牙刷、脸盆、玻璃瓶装的红烧肉、鱼、青豆罐头和盐水蘑菇罐头之类耐储存的罐头食品。我对盐水蘑菇罐头记忆犹新,那是上海梅林食品厂生产的,有小罐装和大罐装之分。小罐的0.8元一听,它的大小有点像现在的“椰风牌”椰汁饮料那样。大罐的是几公斤装的,因为价格贵、里面的蘑菇多,一般是伙房买来招待宾客的,家庭从来不买这类大罐装的,所以也无从知道其价格。而小罐装的食用方便,在漫长的冬季缺乏蔬菜时,买上一个蘑菇罐头改善一下生活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转盘十字路口向南是邮局,穿过棚户区似的家属院便是另一条繁华的商品售卖区~牧民社。牧民社他面向服务的是农场周围的农牧民。因为牧民社隶属都兰县商业局垂直领导,这里经常有减价的布匹和日用品以及紧俏的商品售卖,所以很吸引人。每逢星期天,场部供应站和牧民社都是人们必去光顾的地方。在这里你还可以买到羊毛、驼毛这些农场没有的物资。还有到10份从草原赶下来的牛羊群的宰杀,那是些没喂饲料催肥纯自然放牧的牛羊群。一等品的白条羊大概是10多元一只,二等羊的大约8元多一只。一套羊下货是0.5元,一套牛下货是5元。这些牛羊的副产品除对头、肚感兴趣,一般人是不会去买的。还有的人只是喜欢牛羊的肚子,购买一副牛下货只留下牛肚后,其余的都送给其他家里爱吃牛下货的同事了。这期间也有的家庭购买全套牛羊下货的,那是家庭粮食不够吃图的是经济实惠。乘着秋季牧民社宰杀牛羊的机会买来几副,既改善了生活吃到了肉又节约了粮食。
在青海收拾牛羊肚子必须把它放在热水里,将黑色的肚毛烫掉露出白色的肚肉才算大功告成。现在想来太没有必要了,据医生说:连黑色的肚毛一起煮食还有利于医治胃病的消化不良呢。我一般是秋季去牧民社找熟人卖羊肉的,一等羊可以按二等羊计价,在冬春两季没有蔬菜时煮羊肉当菜肴。两只羊不够吃,三只羊就吃不了了。有一年冬季买了三只,过了春节天气逐渐热了还剩下大半只羊,肉都长绿色的霉斑了,结果吃不完全浪费掉了。而现在买一只羊一千多元,某种意义上讲以前吃牛羊肉也太奢侈浪费了。
因此说,哪时的商品虽然不繁荣但物价很稳定,从公社老乡那买一头牛也不过60元左右,况且牛皮还可以卖10几元。
牧民社的商品因为是供应草原农牧民的,经常有从附近或山里面放牧的蒙民骑着马或骆驼前来购买生活必需品,每当反刍的骆驼背上被捆绑好货物后,在它不情愿站起来嗷嗷嘶叫的声中踏上了归途。印象中的牧民社有的商品似乎比供应站还要多些。比如80年代中期电视机供应十分紧俏时,牧民社就有荷兰产的“飞利浦”牌电视机,那是专供草原农牧民的,为了解决草原没有电,配套的还要搭配一台小型的风力发电机一起售卖。因为我是监狱内勤管教干事,经常到牧民社给犯人购买日用品,因此和牧民社的人混得很熟,我没有要风力发电机就购买了一台梦寐以求的电视机。在千方百计搞票才能买到电视机的年代,这是一件很体面、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当打开盛电视机的纸箱小心翼翼地捧出褐色电视机的时候,让它仪态端庄地坐在五斗柜上、黑色的荧屏上映衬着我和媳妇对它喜形于色的笑容。为了它尊贵的面容不受阳光照射、媳妇还托学校女同事开车的对象(那时是不称自己的对象为老公的)下西宁购买了电视机套保护着它。这台电视机在农场放录像带的年代里给家庭带来了无限的乐趣,夜幕降临是家家户户最休闲、最惬意的时候。全农场人都会不约而同、按耐不住着急的心情信手打开电视机。哪时农场电视台只是播放录像带,当屏幕出现色彩对比圆条时,没有音乐的伴奏、有的只是滋滋的电流声。估计在那个精神文化生活也匮乏的岁月,坐在床头就能看大戏,这种质的飞跃全青海各农场的人们可能都经历过初有电视机的兴奋期吧。只要拿起秘书科打印的一周电视阅览表,便知道今晚要放什么电视剧。看到兴致之时,电视出现雪花了,就赶紧跑到室外转动用铝线自制的天线,边转动边问屋内人调整的结果,一直等到屋内的人说:好啦,不用转了,方才停下。这台“飞利浦”牌电视机它又陪伴我辗转回到了山东。回到山东可供选择的电视节目可就多了,八个频道按钮经常不够用,每逢换台,夏天还可以走过去换台,到了没有暖气供应的冬天,大雪飘飘天寒地冻的晚上谁也不愿下地去换台,哪时的电视机没有遥控器,穷则思变、我便找来一根细竹竿头上缠上布条,躺在被窝里用它去按频道键也很实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也是让现代的年轻人听了感到不可思议又很可笑的事情,可它确实是在那个年代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就是社会在前进、事物在发展的必然过程吧。
诺木洪农场五大队是离场部最近的一个工副业大队。农场就是一个小社会,人们日常生活中必须的日用品,催生着农场需要有一套自力更生、自我生存的服务机构,五大队便担负起了农场大作坊的角色。我家在73年就曾在五大队住过。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时过境迁的我也只能从脑海的深处拼凑着记忆的碎片。五大队毗邻农场公路,进到厂区,一条大街贯穿南北。有东西两个家属院,东家属院的南边还有一个农工家属院。我家住在路东的家属院,我们那排房子从西往东依次排列的是:白延东、夏桂荣、那景芳、诺兰齐和刘玲家。去年8月长兴聚会认识了同在五大队的毛矛,她家住在西家属院。她说那时候还小,只记得天气特别的冷,每天只听见面粉车间磨面机器隆隆的声音……
对于五大队的情景我倒是记忆犹新了。五大队,也称其为加工厂,单从名字上讲就可以知道所肩负的重要任务。既然是农场的大作坊,那么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门类齐全的生产车间是必须要有的。面粉加工是加工厂的主项业务,当时农场供应的面粉是“八一”粉,也就是100斤出81斤面粉19斤麸皮。有时过年过节也能用一种叫“亚哈”的小麦品种磨出“七一”粉,农场人叫它“富强粉”,这种“富强粉”只是少量生产一般是不出品的,用手工蒸出来的馍馍透着一股股的麦香、像雪花一样白的馍馍吃到嘴里、经过唾液的咀嚼唇齿舌尖留下的是甜甜的韵味,纯天然不加任何增白剂的“富强粉”让人十分怀念过去食品安全的环境。
水泥铺就的晒场上堆积着如山成岭的小麦,每天清晨都会有成百只不愁吃喝的麻雀站在墙头上用它们的吵杂声唤醒人们。它们时而旋风般地淹没在麦粒堆里、变成一粒粒移动的小黑点。时而又会一声呼啸,像一朵黑云落在围墙白刺果的荆棘上。依稀还记得当年加工厂有做酱油和醋的车间、酿酒车间。烧制的纯粮青稞酒的度数很高、回味绵醇是青海有名的,是当年和如今馈赠亲朋好友之佳酿。后来人们对诺木洪农场烧制的、用盐水瓶盛装的青稞酒统称为“303大曲”便是对造酒工艺的肯定与褒奖。做酱油、醋的车间,现定居在江苏的朱尧良说:加工厂做的酱油很成功,它的主要原料是麸皮经发酵而成。由于当年没有食品添加剂,所以酱油和醋的颜色都是偏淡的自然色、卖相不是很好。醋做的就更逊色了且没有醋的酸爽的味道,因为没有化工醋酸的勾兑,靠纯自然发酵的酸度肯定不够,在供应站的卖相就更欠佳,所以在供应站买固体酱油做菜的还是比较多的,醋没有色素和添加剂的勾兑,后来索性就做成了纯白醋。
这一点我是有印象的,因为我母亲就培养了一只醋菌种盛在一只大瓷碗里,它是白色略像稀释的酸奶一样丝丝缕缕地簇拥在一起的,母亲每次做菜便从碗里舀上几勺,到底酸不酸好不好吃倒是忘了,只记住了不能沾油性,否则菌种会死的。用后再兑上点凉水让醋菌继续分解醋酸,至于这种做法有没有科学道理、醋菌什么?为什么会分解醋酸?我不知道它的原理。还记得哪时的加工厂也尝试做过豆腐,黄豆是稀缺的物资,由于没有大量的黄豆作原料,只能用农场做饲料用的豌豆替代,做出来的豆腐呈绿色、凝固的也不甚理想且有渣、口感也很粗糙,放到锅里一做就散。后来加工厂扩大了经营范围,过年过节也可以烤制一些蛋糕和月饼供农场的人们购买。
照相馆应该是那个时代最让人们热衷去的地方之一,它神奇而充满着科技水平。照相馆墙上的镜框里展示着照相师傅所拍的好几种布景的人物照。哪时没有人体模特、没有彩照也不兴各种摆拍的人体艺术造型。人们所照的像也都是中规中矩的,镜框里倒是摆放着几张彩色照片,据说那是照相师傅用水彩精心描绘出来的。一架老式带支架的照相机固定在不大的房间里,和它对应的背景也是有绘画技能的农工手工绘制的。有时是一幅南京长江大桥的油画、有时又换成了湖亭楼阁的山水画。只要你摆好了姿势,照相师傅就会将头埋在红黑相间的布幔里调整焦距,然后伸出头来手握一只类似于血压计气囊的快门按钮,这时会提醒你一句:注意了,都看我这里,好!只听咔嚓一声,一张张全家福、一张张结婚照、一张张男女青年朋友、一张张闺蜜们的靓影,在快门咔嚓声中将靓丽的青春永恒地定格在那个时代了。
记得和照相馆为邻居的是加工厂的被服车间,据当年同住加工厂的朱尧良回忆说:他父亲在诺木洪农场五大队就是做衣服的。对于朱尧良说的这一点我是有亲身体会的。朱师傅,一位精神矍铄很干练的南方人,有着一手做裁缝的好手艺。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人们逐渐脱离了黄军装、灰蚂蚁式的“老三样”衣服的束缚,南方各种新潮款式的衣服随着回老家探亲人的回归而被带入农场中,农场年轻人的服装不再是匮乏而单一了。在西北生活过的人们都知道,农场是一个移民的小社会,那里汇集着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人们。所以从引领服装新潮流的方面讲,农场青年男女的穿着打扮是不逊色于西宁城市的。哪时农场就有一句顺口溜叫做“青海的姑娘,上海的包装”,由此可见农场男女小青年们的穿衣戴帽是紧跟时装潮流的。
买可体的成品衣服需要时间和机会,一般人不下西宁出差、不回内地探亲、不亲自试穿是买不到一件称心如意的衣衫的。而男青年想做一件像样的中山装或者恰克衫,女青年想做一件紧袖、领口有两根飘带简约又飘逸的蝙蝠衫,就要拿着别人在商场购买款式新颖的的衣服为样品来找朱师傅裁剪。印象中的缝纫车间有4~5个缝纫女工。哒哒哒,此起彼伏的脚踏缝纫机在赶制承接的衣裤,这时脖子上挂着皮尺的朱师傅会给你量着肩宽、腰围、胸围、臀围。裁衣桌上,椭圆形彩色粉笔会在你拿来的布料上绘出优美的曲弧线。
几天之后,一件同样款式凹凸有致的衣服便穿在了女孩子们的身上,突显了婀娜的身材,扮靓了她们青春的笑靥。所以哪时的妈妈们都会拿着布料领着女儿到被服车间去找朱师傅给量身定做。记得我也做了一件翻领小蓝格子的衬衫,穿上很可体,并在照相馆照了一张照片。等再去照相馆玩耍浏览到墙上的镜框时,无意间发现了里面有我的照片,这是我对那个年代被服车间的朱师傅和照相馆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我和老伴倘佯在加工厂的大街上,一些往事恍如昨天。这就是人们常言所说的“往事如烟,物是人非”吧。而今随着农场第二代人陆续退休、第三代人成为建设农场的主力军,再看农场已经物亦非物,人更非人了。除了场部首长办公室、侦保科、场部伙房和大礼堂保留依旧外,其它的建筑群都已经化为历史的尘埃,正所谓“人面不知何处去,唯有老建筑还识我容”。诺木洪农场的商业街上还可以用人来车往形容,只不过是少了着警服的干警、多的是省内移民农场戴白帽子的老乡,体制的转变使偌大的劳改农场顺应历史的发展已经缩编成地方化了,而留下来的干警也做了大、中队的管理者。只有场部办公大楼熠熠生辉的警徽,还在保留着它曾经的历史使命和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诺木洪农场它像一艘航行在烟波浩渺历史长河里的航船,农场三代人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同舟与它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它已随着体制改革又一次挂满了风帆继续远航。触景生情留给我们这一代人的只是对已逝往事无尽的回忆和对那个单纯年代的眷恋……
这里是当年加工厂的办公区,一排排建场初期的土坯房,早已随着时代前进的步伐淹没在历史的昨天。站在加工厂的原址凭吊着过往,我和老伴努力拼接着记忆中的碎片,我恍如看到了当年父辈们坚韧不拔的身躯,他们风尘仆仆、夏天蚊子咬、冬天破棉袄、没有加班费、没有服装费、没有讲待遇、没有摆老资格只有一腔为党工作的满腔热情,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开荒平整土地,给新开垦的盐碱地实行灌水压碱。万千块约0.2亩的人造农田注满水后,每当皓月当空的时候就能倒映出千万轮明月,使你恍如置身于南方的水乡泽国,这就是当年父辈给我们创下家业。
味道的记忆也让我似乎嗅到了干部小伙房饭菜的飘香。哪时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加入伙房的人员是不能到伙房打开水、买馍买菜的。因为当时实行的是粮油定量供应,每人每月30面粉,0.5斤清油,在严格实行户籍管理的年代有没有户籍和粮油供应真的很重要。估计全场所有的单职工的干部工人家庭,都会自觉地不去伙房买馍打菜揩单干户的油水。农场每个单职工家庭一年365天全家人的饮食全靠母亲们打理。吃自己做的饭菜的理念倒不是如今家庭秉承的自己做的饭菜吃着环保、卫生。因为那个年代压根就没听说过食品安全这一说。农场自产自销的肉、菜、蛋、奶全部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一年之中,父亲也仅能带着自己到干部小灶吃上几顿饭,对于那种期待简直比如今去酒店吃大餐还要向往。记得办公区里的小伙房有几张简陋的饭桌,灶台上摆放着厨师早已备好的洋芋丝、甘蓝丝、胡萝卜丝、牛羊肉片和大肉丝。只等干部们下班后随点随炒。点上某一种菜品,厨师就会捅旺炉火,火红的沙柳木燃烧着蓝色的火苗,这时一只马瓢往炉灶上一墩只听一阵锅铲交响曲,一盘香气喷鼻让人垂涎欲滴的洋芋丝炒肉丝由打下厨的工作人员给你端到饭桌上了,二个馍馍、一碗少见的大米稀饭成就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记得农场厨师们还有几个大众化的拿手好菜,诸如“米粉肉”“辣子鸡”“白萝卜炖羊肉”“酱肘子”“酱焖牛肉”“洋芋片烧肉”,洋芋切片过油炸后外焦里糯和大肉一起烧起来醇香无比,至今想起来还难以让人忘怀,如今在家里想仿做因特费油、程序比较繁杂总成了饮食中的一件憾事。
加工厂南边方圆零点几平方公里依次排列的是鸡号。色泽纯白的莱航鸡给农场人提供着不多的禽肉和鸡蛋。马号圈养着全农场最优良的俄罗斯、蒙古、新疆纯种种公马。“草膘、料力、水精神”的七字饲养方针,使它们匹匹高大英武。有一匹胖得浑圆的俄罗斯种公马,宽阔的脊背上有一条很深的脊沟,它每次都是慵懒地被饲养员驱赶出马厩的。其它马匹是精神抖擞的被牵着缰绳栓到马桩子上的,唯独它没有缰绳的羁绊。据当年队部干事胡建中说:这些种公马它们享受着比人还要高的生活待遇,它吃的草是很嫩且富含维生素的苜蓿草、料是麸皮,每匹马每天还有一个鸡蛋的营养餐。和马号相邻不远处有一个饮用水的水池,一个简单伸向池中的木质栈桥方便人们取水之用。离水池大约200多米的地方堆积着一方方的马粪,风儿刮起尘土粪草飞扬,水池也不可避免地落上一层粪草。常言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到夏天,时有小红线虫在一潭绿水中蠕动。冬天,发酵的马粪堆里热气腾腾,夜里的低温空气又立刻把热气凝固在粪堆上面结成晶莹的白霜。那个时代不知养生环保为何物,人们还没有那么的娇贵,一样的到水池里挑水吃,偶尔水桶里有几只红线虫用手捞出来挑回家去就是生活用水了。含重金属的白矾、自挖的草原含硝量超标的硝盐、在那个无知便无畏的岁月里陪着父辈和我们走了很长的一段年月。全农场各大队都经历了用塑料布修建的防渗漏的水池。我们都经历过吃渠水、到河里拉冰化水、自打水井挽水的一段经历。挽水,那是一位专职负责取水的农工用辘轳一桶桶的汲水,然后倒在一个大水池里供人挑水用。到了70年代末期,农场有了打井队打了深水井安装了深水水泵,农场人才喝上了干净的地下水。这些当年用水的故事现在讲给诺农第三、四代的人听,他们以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然而,这也是当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确实经历过的,这就是认知上的代沟,我们那时认为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如今随着社会的进步再回过头去想一想也确实是科学不普及、不讲卫生的无奈。
十几排的猪号养着肉猪和用以繁殖仔猪的母猪,猪舍的外墙被饲养员用石灰水画上了像铁丝网一样的白圈。据说是防狼用的,狼生性多疑,一看到连环的白圈以为是猎人设下的圈套就会避而远之。在猪号,放假期间的我也曾参加家属队的劳动,跳进猪圈清扫稀泥汤似的粪便,拉架子车运肥料挣工分贴补家用。路过牛号远远地你就会闻到煮蔓菁的味道,它的味道类似于甜菜但又不像,看到锅里红瓤的蔓菁像红薯,干活累了挑好的我也曾吃过。以至于吃过蔓菁的奶牛产的牛奶喝起来都有股蔓菁的味道。
东方破晓,夜里栖息在牛、马、猪号的麻雀们都会不约而同地集合在面粉厂的荆棘丛中举行叽叽喳喳晨练式的大合唱,这也预示着新鲜牛奶和酸奶的供应开始了。一辆自行车的后货架上捆扎着两只铁皮制作的奶桶驶向家属区,打奶的铃铛声配合着麻雀们的合唱摇醒了农场人新的一天。奶子是用奶票付款的,0.15元一斤,一提子的容量就是半斤,买回家的牛奶放上糖泡馍馍吃也是不错的,尤其放了砂糖的酸奶,酸奶在咯吱咯吱齿间的咀嚼中,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缠绕着你舌尖上的味蕾让你回味无穷。
出了加工厂的北大门,院墙外是一处不用复垦的场院。场院里堆放着不多的麦秸草,一只气宇轩昂雄赳赳的大公鸡领着10几只母鸡在草垛边前刨后扬地寻觅着可吃的食儿。在农场的耕作史上,可供农作物打碾的场院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靠近队部的地方用草泥垛墙属于永久性的场院。另一种则是在农作物收获集中的地方临时开辟场院。这种场院,中队干部会有计划地种植10余亩比小麦早熟的豌豆和蚕豆。这样可以一举两得,当豌豆荚熟了的时候,为了给即将开镰的小麦腾场院,中队干部便派农工提前收割豌豆。割豌豆有个诀窍、几个手持镰刀的人一字排开,齐头并进像滚雪球一样拉动着越滚越大的豌豆卷,等豌豆卷大的推不动时就再割下一个。哪时只要一听到要割蚕豆和豌豆了,地里到处都是闻风而来的家属和孩子们。在不怕践踏的豌豆地里你可以尽情的采摘。这一情景不禁让我想起了近几年才兴起的农家乐采摘园,毫不夸张地说,早在40多年以前农场就走在了当下农家乐采摘的前列了。豌豆荚大约是几分钱一斤,家属们背着满满一编织袋也只是象征性的给点钱。
自摘的豆荚个个颗粒饱满,传统的做法是放点盐巴烀上一锅,咸滋滋面墩墩的豆荚会让你品尝到农场秋天别样的风味。当然你还可以用碧绿鲜嫩的青蚕豆剥成片炒肉或用青豌豆炒肉,那都是绝对的美味。
粗粮细作,倘若在面疙瘩汤里再放上几把青豌豆粒,为了多舀些豆子,家里孩子多的有个诀窍就是把勺子放在汤面上不断的掂着,嘴里念念有词地说“豆、豆跟着勺子头”话语一完然后一勺子下去就能舀上比平时多的豆粒。有青豌豆粒的吸引,小孩子们总是吃的很尽兴,惦记着下一碗自己的碗里还能舀着几多的豆粒,等小肚子喝得滚瓜溜圆之时,诺木洪的秋收也正式快开镰了。
加工厂围墙北边是一片几十亩的菜地,菜地的旁边有一座菜窖,这个菜窖也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菜窖。当时没有冷风库、气调库。土法上马人工挖掘像战壕一样纵向的坑道里,横向排列着20余个纵深约3米的窖洞,坑道的宽度是一根红沙柳主干拼接后的宽度。因为横梁的主干短了不够用、联接长了又不承重,所以最佳的拼接方法是两根沙柳木用铁丝捆绑作为主梁,主梁担在坑道上,上面再用红沙柳的枝条覆盖后再摊上大量的麦草,留出排气孔后才能用混合着麦草的泥巴抹顶,如此这般,一座菜窖便大功告成了。这种简易的菜窖最忌讳孩子们在上面跑跳,因为稍有不慎便会踩塌窖顶把小孩子掉下去摔伤,因此每每遇到孩子们在菜窖上玩耍,都会招来看菜窖农工的驱赶,虽有几多的不乐意孩子们还是悻悻地离开了。印象中,加工厂的菜窖是比较大的,因为它还兼有供应场部干部工人菜篮子的功能。
农场在高原能种植的无非是一些大路菜,秋天菜窖的储藏洞里都被分门别类的蔬菜装的满满的。每当有家属前来买菜,呼喊看门的农工,递上开好品种的发票,他便会先让你等一会儿,随后他会去打开菜窖上通风兼采光的洞口。有时家里会让我去拿菜,等待中,我环视一下看窖人简陋的住处,灰蓬蓬的铺盖,火炉的搪瓷缸子里会有几只裂着嘴的麻洋芋在沸水中翻腾。
这位看菜窖的农工是一位50左右精壮的汉子,会一些散打的武术,闲暇之时曾经教过我的同学那景芳习过武。打开气窗,掀开门帘通过长长的甬道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黑暗的光线,农工会提醒你别碰着墙,等你来到要买的蔬菜窖藏的洞口,头顶上方一束阳光照射在菜堆上,那便是你要购买的蔬菜,我信手会拿起一只洋芋或胡萝卜削削皮当水果吃。哪时的洋芋、胡萝卜经过冬藏大部分的淀粉会转化为糖分吃到嘴里是很脆甜的,农工会提醒你,削的皮是不能随便乱扔的否则队长看见了会批评他的……
文章指导: 微笑。
文字校对: 沙枣。
2019年5月10日
注: 因插图照片属于翻拍故不甚清楚且有文字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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