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闲散了很长时间。

从去年底公司告一段落后，我就每天处理点零星工作，其他时间都在跑步运动、吃早餐、中餐、晚餐，午休、浇花，还有发呆。控制自己看手机的时长，不对看到的信息做任何思考。单纯地安抚我的肠胃、还有心肝脾肺肾，跟自己处，随心所欲。完完全全地垮下来，浸没在生活里。

一天天的时间过得也挺快，就现在来说，觉得这样也挺好。什么时候树会发芽，花会开，有没有果实，都顺其自然。

1

我从小就感觉自己，与众不同。

不同在于，记事起，姐姐每次过年都有新衣裳穿；长辈看哥哥眼里都充满了柔和的光；还有妹妹，她与我厮混时间最长，老粘着我。农闲时，父亲坐在堂桌边的椅子上，翘个二郎腿，把妹妹抱到他叠在上面的大脚上，然后上下忽闪像荡秋千，妹妹笑得咯嘎嘎响。母亲每天给妹梳头，用梳子都先沾点水，仔细地把一缕缕头发拢成一个马尾。

这些我都没有过。

再大，我终于上学了，说终于是因为要照看妹妹，被迫推迟两年入学。我学习成绩好，好到即使把班上的男孩子揍得挂彩，老师都没对我吭一声，当然错也不本在我。作为应届生直接考到镇重点，那些比我先入学的，依然徘徊在各个年级复读，但我也没在父母眼里看到那束异样的光。

这些在我脑海印象深刻，是夹杂了不平衡的。回想我做的许多事，可能都是在对抗这种不平衡或者证明某种存在感，又或者是某种匮乏感的反扑。

后来我工作，相信想要的能通过努力获得。

记得通过竞争第一次做了管理职务时，上司问我的期望是什么？我说我会努力的，最起码不会让您骂我。原意是我会尽力执行好他的指令。但今天来看这句话充满了讨好的嫌疑。当时另外一位更高阶层的领导也在，他满脸慈祥地说：你要知道，有时候骂你，并不是为了骂你。这句话我消化了很久，它有很多层含义，是很多年才明白的，成长才真正开始。

那时工作认真努力，业绩斐然，职位却进阶困难，原因就在这里。有些东西会阻挡你看问题的本质。也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认真努力了，就会有想要的结果。我缺的，可能是努力也无法弥补和所能达成的。

但所幸的是还有时间，时间裹挟着人和事在变幻。姐青春灿烂时，有次拉着她男朋友逛街，我跟在后面。经过一个供销社门口，她指着架子上的一个厚绒毛毯说，我结婚时你送我一个毛毯，我就知足了。老家习俗是出嫁要陪嫁很多棉被，寓意以后新生活会过得更厚实，富足。我一定要存钱买来送给她！至今都记得当时我攥手下决定的劲儿。

可等到她结婚时，那个供销社已经关门了，我也没有再去其它地方给她买毛毯。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忘了毛毯的事儿，当时我所能想到更好的就是给钱，这个更实用。只要他们能过得好。可再多和厚实的被子，人也不一定能过得好。多年以后，当初的一对璧人也各奔西东。

人和环境都在变。无论变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机会，成长的机会。

2

这些年我完全沉浸在工作里，想要得到更多，今天想来其实也没有具体的奢侈具象。但我的确很卖力，每天通勤往返两小时以上，天南海北地跑，好的时候，我们激情澎湃，扩张摊子，跟小伙伴们说，卡姆昂，北鼻，说不定我们有一天也能敲响上市的锣。焦虑时整夜整夜地失眠，辗转瞪眼到天亮。白发悄然占领额头，迎风招旗呐喊；肠胃也开始揭竿起义，闹腾得我一度认为自己时日不久了。突然发现，即使赚来了山珍海味，可能我都吃不下去了，而人再牛逼也需要吃一日三餐，也只能吃一日三餐。

成功不容易，商场如战场，困顿很久，跟大包丝说要不我们结束吧。成事要靠天时地利人和，问题是我不知道我们缺的是哪个了；我说努力了这么多年，不甘心！可他却无比豁达和释然，跟我说了一句，人生就是这样。

人生，是我最近考虑最多的。

我得承认我就是个普通的人，没有天赋异禀，也不特别。靠的只是一开始为了某种对抗而起的努力，而这股原始蛮劲只是生活和工作的基底。它带领我勇往直前，却也时常蒙蔽了我某种天然。浑然不知天高地厚，误以为可以顶天立地，所向披靡。

我眼里的山，父母也是普通人，兄弟姐妹也是，他们并未刻意忽略我。姐是第一个买胸罩给我的人，妹给我好吃好喝还有花衣裳，从不吝啬。而哥哥，更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存在，一个痞帅又有故事的人。这才无比感恩父母给了我，他们。

我也有了孩子，有时看着她熟睡软萌小脸想，如果我再有一个孩子，我会这么爱她吗？会对她和现在的是一样的感觉吗？我不敢肯定的时候，打了个冷战。

关于爱，即使是出生平等，也不一定得到平等。可不平等也是一种平等，因为它没有统一的标准和固定的形式。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就不可能有相同的脉络和感受。

现在我认知到的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要体验什么，到这一刻，才真正回归到一个自己，本真的我要怎么活。

嗯，这还挺新奇的。可是，像撕开了一个口子，却发现里面空旷无比，一时竟也不知道往哪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