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也,正伤心
——易安心曲浅解
古诗中吟雁的诗句很多。《诗经》有"鸿雁于飞,肃肃其羽”,李白有“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王维有“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陆游有“今年寒到江乡早,未及中秋见雁飞”。或表达思乡之情,或抒发飘泊之感。我觉得李清照的巜声声慢》中“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表达的情感更复杂,更深沉。
易安生于书香门第,早年生活优裕,18岁嫁给太学士赵明诚,两人情投意合,编撰《金石录》。南渡不久,丈夫去世,金石书画,丧失殆尽。晚境凄凉。
孤独的易安守着窗儿,见雁阵飞过,陡生旧时相识之感,“寻寻觅觅”的她心中似乎找回了些什么!
雁阵呈"一"字或"人”,必是结伴而飞,鸣声相应,春来北归,秋至南去。而词人困居空室,冷冷清清,欲觅伴而无人,欲北归而不得,人不如雁,凄苦之状,可想而知,岂能不伤心。
“却是旧时相识”,鸿雁秋从北来,易安客居南方,见雁如见故人,怎能不勾起往事。
旧时相识的大雁见证了词人昔日的欢乐:日暮之时,溪亭之下,藕花深处,少女争渡,鸥鹭惊飞。娇艳的荷花向娇美的少女绽开笑脸,轻柔的风儿把轻捷的船儿推入荷香。和平宁静,天真烂漫的生活怎能忘怀?
词人与赵明城结婚后,度过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甜蜜时光。“绣面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亲香腮”,“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面如芙蓉,泪带霞露,美目含情,两情花开,真是神仙眷侣。
即便是别离后的相思,也是幸福的。“云中谁寄锦书未,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白云舒卷处,谁寄书信来,雁阵南归之时,皎洁的月光洒满独倚的亭楼。虽是雁衔愁绪,月引相思,但毕竟心有所依,情有所牵,翘首望月,相聚有时,不由得沉浸在相思牵挂的幸福之中。
“却是旧时相识”,大雁依旧熟识,但曾经精心呵护自己的双亲在哪?曾经耳鬓厮磨的夫君在哪?曾经的溪亭藕花在哪?曾经的三千里故国在哪?俱已往矣,陪伴自己的,只有憔悴的黄花、滴雨的梧桐。易安整日“寻寻觅觅”,茫然若失,雁过之时,终于清楚要寻觅的是什么,却不料深沉厚重的愁绪涌上心头,堆成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颠沛之苦,丧夫之思,亡国之痛,嬬居之哀,汇成一句“怎一个愁字了得”!
易安之愁,天髙海深,酒浇不灭,雁衔不动,撩动古今多少人生命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