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夜梅子
（本文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二十一章 天空
（一）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岁月像是无休止的年轮，缓慢前行。
生活中那些鸡飞狗跳的琐事无时无刻不在触碰自己的极限，一次次敲击着她的灵魂，她几乎频临在死亡的边缘。她真得累了。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得到的爱越来越少。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冷冷的看着你说谎的样子。
这缭乱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
这无味的日子，我的眼泪是我唯一的奢侈。”
彭羚这首《囚鸟》，她不知已经听了多少遍了。呆在南方这样阴冷潮湿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心里都已经长出了绿苔。无意间听到这首歌，瞬间泪奔。她觉得这首歌明明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完全唱出自己的心路历程。
简单举行完婚礼后，男方父母因为要上班就匆匆回家了。萱萱两口子因为在外资企业上班，制度比较苛刻，被于要照顾萱萱的生活，楠楠在大家的建议下留在这里。内心哪怕要一万个不愿意又能怎样呢，照顾自己的孩子无需理由。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又有谁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呢？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料想，刚刚离休回家，一切收拾停当后，好好享受这个想要的生活。现在倒好，一切计划全部泡汤。
天气日益寒冷，人家都上班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发呆，越想越憋屈。
“你在那边生活还习惯吗？”
“哦，嗯，还行吧。”
没想到顾若风年过半百后，终于学会关心别人。在他独自一人回家后，经常会打电话给贺楠，嘘寒问暖。基于他对楠楠这么多年来的了解，她一定在那边有诸多不便，嘴里不说，心里不定有多难过呢。经过他们俩个人齐心协力共同修整好的家，现在却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难免有些伤怀。
可谁又能想到萱萱能给他们来这一出呢，打死都不会想到的。现在的娃娃真是主意太正，自作主张，留下一堆烂摊子留下让父母收拾。哎，想想难免让人寒心。
她和他永远都想不到，就在他们即将慢慢靠近时，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突然拽住了他们两只将要握在一起的手，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妈，今天怎么又是面条呀。”
“我不喜欢吃面条。”
一上餐桌，萱萱就大声喊道。嘴里叽叽咕咕地不停地数落着，一手扶着腰，满脸不高兴，一旁的女婿使劲地使眼色。
还在厨房炖汤的贺楠赶紧跑出来。
“这不是都吃几天米饭了，换一下口味呀。”
“你不是打小就喜欢吃面条吗？”
她依然笑嘻嘻地用围裙擦着手，不想让孩子心情不好，尽量控制好自己情绪的。再说怀孕期间，人的情绪难免会受到波动。作为母亲一定要体谅孩子的难处，这些她都懂得。
“我打小喜欢吃，不等于我现在还喜欢吃，你懂不？”
正在吃饭的萱萱不知道受了哪门子邪，“腾”一下子站起来，转过头来和妈妈对峙，眼睛狠狠地盯着她，那眼神估计要将她妈妈吃了不成。
“好好好，你爱吃不吃。”
贺楠万万没想到，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竟然如饿狼一般这样对待自己。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说完之后，转身向厨房走去。边走边抹泪，这真是哪门子的冤家啊。她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生孩子呀，现在咋就这么作难呢。
（二）
天气越来越冷。特别是在南方，贺楠真得好不适应，屋子里全是潮湿阴冷，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心情越发郁闷，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每当人家都上班去了，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实在无聊也会胡思乱想。今天，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老人家咋样了？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了，每次都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究竟老人家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她真得不知道。必须要抽时间回家一趟，这件事需要提上日程，她默默地下定决心。有些牵挂，便有了动力，她收拾收拾准备做午饭去，今天炖点乌鸡汤，孩子身子还是很重要的。
“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我在给萱萱炖汤呢。”
“再给你说个事，我准备回老家一趟。有点想念我娘了。”
“好的呀，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
“哦，那再说吧”
现在的顾若风不知道是清闲了还是顿悟了，反正每周都要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殷勤地很。这着实让贺楠不太适应，“叶晔”这个名字总是像一张屏障树立在他们之间，一时半会确实无法摆脱。
放下电话，认真想了想确实如此。她无法从过去那个泥潭里拔出来，真得好难，心已碎难愈合。破镜能重圆吗？她不禁问自己。
“今天汤味道咋样？”
“嗯嗯，挺好喝的。”
看来今天萱萱心情不错，直说今天煲的汤很好喝。
“那你多喝点哦。”
楠楠听见女儿的赞扬，心里也美滋滋的，心情也愉悦起来，一个劲儿给女儿加汤。
“妈，好了好了，我不要了。”
南方人喜欢喝汤，看来女儿也很喜欢喝汤，知道喜好就行，今后多做点萱萱喜欢吃的喝的。
收拾碗筷时，贺楠把自己反思一下，这一大把年纪怎么还和娃娃较量呢，自己真得太不够大度了，还是在公司里任职过高层领导的人物，这点情商都没有，怎么能行呢？或者说离职后的自己是不是有点郁闷，心态视野都不够开阔，太多念头一拥而上，原来自己有时候也不明智呀，下次必须注意点。
想开了也就没事了，她咧着嘴干笑了几声，快速地收拾干净厨房，待会要出去转转，看看外面南方冬日的风景。
（三）
秋天过后，北京这座城市好像就不太好过了。一年四季中，实属北京最美，那香山的红叶迷倒了多少国人纷纷前来观赏。冬季来了，那个寒风凛冽的感觉真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幸好，今年的冬季是个暖冬，这都入冬好几周了，还没看见一粒雪花。
顾若风从女儿家回来后，他一直心里觉得不敞亮，不痛快。按理说，人家姑爷包括婆家人还都挺好的，都是老实本分人，但就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又剩下他一个孤单单的人，特别是给贺楠打了几次电话后，他明显感觉到老婆的难处，心里更加难受，来来回回在家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似的。
家里面那些年存放的酒他终于拿出来，趁今天太阳高照，给自己搞点花生米，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有些事情真得无法释怀，哪怕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他今天都要畅饮一番。
这一辈子，他觉得自己愧对自己的老婆贺楠，是自己千方百计把人家追到手的，结婚后自己没有主意，耳朵根子软，经常会受到母亲的误导，没能设身处地为老婆考虑问题，最终导致过了一辈子同床异梦的生活。现在想起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刚开始一个花生米就一口酒，喝着喝着不得劲，最后把酒瓶子里剩下的酒咕咕咕一饮而尽，然后趴在桌子上大声痛哭起来，放花生米盘子也被他打翻。院子里死一般寂静，一个大男人的哭声响彻整个世界。
谁到底能懂得谁的痛呢？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言说的痛吧。
生活中的痛也许只是肌肤之痛，生命中的痛也许就是心扉之痛吧。
过尽千帆看透风月，终究归于平静，直至生命尽头。
“老婆，我对不起你。”
趁着酒劲，她还是拨通了楠楠的电话，带着哭腔，语气中充满了悔恨。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而有些事情也许会永远过不去。他不知道贺楠能否原谅曾经的自己呢？说出来或许更好受吧。
“你喝酒了吧？”
“别说了，嗯，我要做饭了。”
贺楠从来没有遇见过他的这种情况。尽管顾若风经常喝酒，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这样说话的口吻，她真有点受不了。也许过往的一切不是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能说得清的。
看见萱萱和女婿正在边吃饭边热火朝天的聊天，热火朝天，并没有注意到她。赶紧弯下腰，压低声音，她匆匆挂断电话，想厨房里跑去。砂锅里的银耳汤在慢慢地炖着，咕嘟咕嘟在响，她站在锅边，默默地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细细品味他刚才说的话。
他变了，他真得变了。时间终将能改变一切。她的眼睛紧紧地闭住，泪水悄悄地滑落下来。
（四）
冬季已经悄然离去，春天姗姗而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人们脸上也露出久违笑容，如同鲜花一般灿烂。
九月怀胎十月分娩，萱萱到了预产期，她终于要生了。贺楠喜极而泣。
“妈呀，我不活了。”
“妈妈…”
“我活不了了，妈妈。”
产房里萱萱撕心裂肺地狼哭鬼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那种母子分离带来的痛只有当母亲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与世界决裂的疼痛，是每一个母亲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坐在产房前凳子上，怎能会无动于衷呢？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婿，她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他。
“没事的，没事的。”
“一定会母女平安的。”
她边安慰别人，自己边在心里默默祈祷，愿一切平安无事。今天定是个好日子，她在心里默默地许下愿。
贺楠从北京来南方时，她永远不会想到，这样一别竟然会有那么长时间。萱萱婆婆因为要上班，所以不能过来伺候月子，这项重任就水到渠成地落在贺楠肩上。看来，自己又得在这里呆好长时间了，她默默地在想。突然感觉自己就这样一辈子怎么飞都飞不出去了，有个像鸟笼一样的东西时刻笼罩着她，无法跨越。
“红糖鸡蛋汤、排骨汤、还有你喜欢吃的三明治”
“还是妈妈好啊，都是我喜欢吃的，嘻嘻嘻。”
大清早，楠楠就做好一堆下奶餐，亲自给女儿端过来。没想到生完孩子的萱萱心情不错，胃口也越来越好，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都是孩子是妈妈的精神命脉，这话可是一点也不假。为了萱萱的月子餐，她也是下足了功夫，经常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照着做，心里铆足了劲。还好，终于得到女儿的认可，再苦再累她都愿意。
“你不是说要回娘家吗？”
“嗯呢，要回去的，一定。”
这次顾若风打电话又提起这事，多亏他还有心，记着这事。
“那你等我，咱们一切回家一趟。”
“不用了吧。”
“不，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那好吧。”
挂掉电话，她摸着胸口，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自己确实想娘了，忙忙碌碌一辈子了，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究竟怎样了？等萱萱月子出来，她一定要带着他回自己老家的。话说，顾若风打他俩人结婚后，仅仅只去过她家一次而已，想想都令人失望。曾经自以为终于嫁到大户人家，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子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五）
今年春天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无云，气候宜人。
那天，趁着春光顾若风终于来到了女儿家，看看了外孙女，心情更加好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了外公的他嘴都合不拢了，直夸外孙女长得好看。
其实他来看外孙女是其一，和老婆回她娘家才是最重要的。
在大城市里给老人家置办了好多吃的用的，那么一大堆，足够他们两人拿的了。
怀揣着无限的期待和喜悦，他们终于出发了。
路途真得不近，他们坐火车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却丝毫没觉得累。
“妈，我回家了。”
“妈妈，我回来了。”
连叫几声，没有人应声。正当她在门前纳闷时，大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农村妇女直愣愣地盯着她。
“你找谁呢？”
“大姐，是我啊”
“咱妈呢”
她一把抓住美美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还是楠楠的眼神好，她一眼就认出了大姐美美，即便是她已经变成一个标准的农村妇女。
“妈，走了走了。”
“啥时间的事呀？”
“就在前段时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妈说萱萱真正坐月子呢，不要说千万，说了不吉利。”
贺楠一把抱住大姐，嚎啕大哭，站在院子里的姐妹两人紧紧相拥。在一旁的顾若风目睹这一切直抹泪，竟然也哭成泪人。也许只仅仅是个导火索，太多的痛苦在心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院子的哭泣声此起彼伏，让人感觉犹如置身痛苦的深渊。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让本已凉透的心越发加剧。雨声哭声混成一团，让悲伤难过迅速蔓延。
“妈，我回来了。”
“妈，我是你的多多呀，你看看我呀……”
坟墓前，贺楠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娘。可是，任凭她怎么撕心裂肺地呼喊，今生今世，她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母亲。这一刻，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对于自己的母亲，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她老人家，现在却离她而去，自己真得亏欠她得太多。想到这些，她拼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试图发泄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她的眼睛哭肿了，人也哭累了，可终究无法改变失去母亲的事实。
雨越下越大…
（六）
“大姐，这是三万元，你和二姐三姐一人一万元。”
“这些年你们照顾咱妈也受累了。”
临走前，她用金钱表达一下自己对于这个家深深的歉意。她再也不想留下遗憾。
没过几天，料理完老家一切事宜后，她和顾若风一起启程回女儿家。
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中的她很难逃离出来，顾若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无法去帮助她，于是他决定留下来陪她。
“我暂时不回家了。”
“你还是回去吧，这地方这么小，怎么能行呢？”
两人缩在卧室里，叽叽咕咕地讨论着去留问题，大声也不敢出，生怕孩子听见了。年龄大了为啥还是这么作难呢？楠楠真得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种景象。
“还不是因为咱家没钱，买不起大房子么。”
看见即将离去的爸爸，没想到萱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她自己住的房子还要父母来给他们买吗？他们两人半天说不一句话来。哎，子不孝父之过，真是报应啊。
顾若风终于还是走了，回去北京的家，只剩下贺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里。
也许命中注定的欠的账还没还完吧，贺楠不止一次地这样劝慰自己，不然的话，又能怎样呢？
日子总是这么一天天往前走的，别无选择的话，只能顺其自然。
“妈，最近宝贝又不听话了。”
“你注意点哈。”
上班前，萱萱再一次嘱咐她妈。孩子这样逃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的妈都管不了，外婆能管住吗？楠楠长长地叹口气，没有说一句话。
“萱儿，我想回北京了。”
“公司里还有点小事情需要回去一趟呢。”
“你别找借口了，你这一走，我们咋搞吗？”
“孩子现在又是这种情况，谁也管不住，我们还要上班呢……”
“那还把我拴在你这里不成。”
“妈，你年龄也大了，别动不动就那么多情绪，好好在我这呆着吧。”
萱萱终于说完她想表达的一切，拉开门急匆匆地上班去了。
身后的贺楠盯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张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地走进厨房，矗立在锅边。这里非常安全，是自己的根据地。她透过窗户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此刻自己多想插上翅膀化作一只小鸟飞翔在空中，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也许她真的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