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海员故事)眷恋

在大连黑石礁外面的一片海域上,一艘带棚小船在海上游弋。

这不是普通的游览船,船上气氛肃穆,两舷摆着一些黄的、白的菊花,在船头附近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左臂带着一个黑纱,他蹲下身子,打开一直抱在怀里的一个罐子,带着白手套的手伸到罐子里,抓起一把东西,向大海撒去,随着一阵微风吹过,看到一些灰尘飘散开来,最后又都落到了海面上。

这个男子叫吴涛,他是我的同学吴海龙的儿子。吴涛一个月前去的日本把吴海龙的骨灰带回来的。吴海龙有个愿望,希望死后能够把骨灰撒在一辈子眷恋的大海里。

吴海龙是今年刚过完年就上的船。本来是打算年前就上船的,因为今年过年是国外的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回家过年。吴海龙跟儿子一家相见很少,孙子都五岁了,吴海龙也不过就见过两次。这次是家里大团圆。所以,就留在家里过的年。

过完年后,吴海龙就立刻飞往上海,在上海上了船,然后驶往日本大阪,结果在航行途中,因心脏病发作,救治不及时,最终客死他乡。

吴海龙来自山东,老家虽然不靠近海边,但也不远。据他说,他小的时候就对海有着好奇和向往。总觉得那是个很神秘的地方。他喜欢看关于海方面的书,喜欢听关于海方面的故事。

考大学也如他所愿,他考到了当时最好的航海院校—大连海运学院。每个清晨,他都比别的同学起的早,穿着制服在校园的僻静处朗读英语。平时一有空他就会跑到海边,坐在那里听着海浪的声音,闻着海风的味道。这让他感到特别满足。

大学四年,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毕业后就进入国内大型远洋公司。很快就被安排上船实习。在他做水手的时候,船舶在天津港开航时,发现船上的三副不告而别,临时安排船员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大副推荐吴海龙顶替三副值航行班。

对于吴海龙来说,一切都看似很顺利。而且,应该很快他就会晋升为三副了。然而,他人生第一次重大考验已经安排好了。

当船舶从菲律宾装上货,运往韩国的时候,吴海龙遭受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挫折。船舶正在北行的过程中,前面有一个台风已经从福建登陆,从气象图上看,这个台风登陆后会转向,从山东去韩国。这是台风通常的运行轨迹。

于是,船舶慢慢地向前航行,在经过台湾海峡时,气象图显示,台风在韩国并没有按照常规逐渐减弱,而是突然转向,直奔台湾海峡而来。转向后的台风运动速度极快,船长立即下令船舶快速改向,去往海南岛。

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台风就追了上来,狂风卷积着巨浪不断涌向船舶,致使船舶动荡不已。于是,船长下令抛锚抗台。可是,一个锚刚抛下,锚链就拉直了,很快锚链崩断,接着另外一个锚抛下,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失去双锚的船舶被飓风狂狼吹涌着,万吨级的船舶就像海风的玩具,被游来荡去,任意妄为。

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底被礁石撞破。进水的船舶开始下沉,船上的船员愈发地紧张起来,大家都各自求生。

结果,船上五名船员失去生命,有的落入海中,瞬间就被汹涌的大海吞噬掉了。其余的船员被岛上的渔民和驻地部队救出。

这件事发生后,让吴海龙对于海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海并不像我们平时看到的那么温柔,等她愤怒起来的时候,她会摧毁所有的一切。

于是,吴海龙回了老家,他打算寻找别的出路。然而,无论做什么,他总是觉得无法投入,经常溜号。慢慢地,尽管那场狂风巨浪和同事在眼前消失的场景时常在眼前浮现。但是,他已经不再像当初接触到时那么惊讶,那么慌张。

最终,他认识到,那场海难事故,主要是船长的决策失误。他不能被打败,他要做个好船长,也是为了保护更多的船员。

于是,他决定再次踏上航海之路,这一次,他有了坚定的决心,做了充分的准备,也打算把一生献给自己热爱的大海。

这一年左右的时间,是从他从事船员工作以来,在陆地上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以后,除了回来晋级考试,他几乎没有休过假。偶尔回到家里最多能待到一个多月,时间再长了,他就会感到难受。

他说,他在船上待着心里感觉踏实,特别是船舶摇晃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兴奋起来。而在家待着,整天就是感觉困,迷迷瞪瞪的。连喘气都觉得不舒服。必须得闻一闻海腥味才舒服。吴海龙的老婆常说,吴海龙是跟海结的婚。

如今,吴海龙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自己眷恋的大海,一生无悔了。

以上,献给所有的热爱航海事业,把毕生的精力投入到中国的航海事业的船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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