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那个夏天,蝉嗡嗡嗡地叫着,耀眼的阳光透过窗,照射在我的短发上,此刻的我高考刚结束,内心充满自力更生的念头,下定决心要去郑州打工。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郑州富士康,我来了。很多人都说富士康是个很压抑的地方,是个让人变得安于现状的一个地方,我也曾听说过富士康跳楼事件,不止一次,也不止两次。谈及富士康,很多人都是避而远之,而我却很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地方,究竟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好奇心总是牵引着我,是好是坏,我总喜欢去探个究竟。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外出,也是第一次离开我的家乡去陌生的城市打工,爸妈把我送到大巴上,我和他们挥了挥手,车门缓缓关上,父母的身影慢慢的移出了我的视线,我内心是平静的,又是兴奋的,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的人来说,这无疑就是一场“旅行”。在这场旅途中,我只身一人,拖着沉重的行李,来到崭新的天地。这一路上,窗外的风景平复了我高考后的焦虑,放飞了我心中的压抑,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这是我的家乡,充满生机,充满农村人的气息。只是我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的,在我脑海里,郑州是一个令人向往的繁华的城市,我特别期待,特别期待能快点见到郑州,我想见他,想了解他,更想熟悉他,在四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上,耳机里放着悠扬的歌曲,伴随着歌曲我悄然入梦。
糟乱的人声和嘶鸣声把我吵醒了,我揉了揉眼睛,汽车已经到站了,这里人群拥挤,人声鼎沸,像个很大的菜市场,沉重的行李使本来娇小的我更加瘦小,我跟随人群出站了,眼前是个陌生的大城市,这时手机铃振动了几下,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到富士康接待处报到。看到这条消息,我兴奋不已,马上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要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我的新生活!于是我加快了去报到的步伐,期待着第一次面试。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从上午坐大巴车过来,中午匆忙吃了午饭,下午就开始面试,不得不说,来富士康面试的人真是人山人海,一批又一批,一车又一车。经过一下午的面试,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安顿好了住所,这里除了不能淋浴之外其他都挺好,折腾了一天总算安定下来了。习惯一个人的时候,就不想再去认识什么人,当然,在这里也是,但是他却成了例外。
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从宿舍出发,因为没有厂车(为了保护环境,减少碳排放量)所以乘车十分钟的路程变成了步行四十分钟,所幸的是,上班的路上从来不孤单,即使我是路痴,我也可以很快的到达上班单位,因为行走在路上的所有人都是富士康员工!我像是一个人在行走,又不像是一个人在行走,黑色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涌动着,我只管跟随人群,便可以到达我需要到达的地方。只是很不幸,我们正好轮到夜班,最熬人的班次,组长挑选完人员后,便开始讲新人需要了解的和遵守的制度,坐在凳子上的我困意很浓,于是就直接爬凳子上听讲,听着听着就闭上了眼睛,很困却睡不着,因为坐在我身后的两个大哥哥一直在聊天,说实话,我觉得能在大半夜不犯困的人真的很厉害,但是此时的我对他们并没有一点崇拜,因为他们真的很吵,我转过头撇了他们一眼,但就这一眼,此后再也忘不掉了,我很清楚的记得,之后的日子里全部是他送我回宿舍,早上给我盛粥,给我剥鸡蛋,中午一起吃午饭,下班后在路上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我们会在夜色里挥手告别,月光可以见证我们的所有不舍,这样的日子屈指可数,因为我是学生,他却已经进入社会,也因为他在地球的南端,我在地球的北端,都说距离不是问题,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又不是无奈的选择离开,我爱他是真的,他爱我也是真的,可是爱情从来不是互相爱着就可以的,明白事情的无奈,也明白必须要离开。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触碰爱情,我尝到了甜,也尝到了苦,不论结果如何,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一个月以后,我独自一个人生活在郑州这个大城市。郑州好像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亚洲最大的铁路交通枢纽,因为火车而诞生的城市。位于郑州正中心的二七纪念塔,我无法忘却,也不能忘却,那曾是我和他在一起拍的第一张合照的地方,记得他说过,这塔有十层,他要带我走过每一层,留下我们相爱的足迹。只可惜当时没有走到第十层,是不是也预示着我们将不会走到最后,或许不应该这样想,但结局却依旧是这样。此后便一个人走在这个陌生的街上,放下了该放下的,慢慢也变得淡然,享受一个人的生活,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大的一个城市,想到它的历史,瞬间感觉它比任何一座城市更加伟大,古老华丽,喜欢一个人感受陌生城市的美景,喜欢一个人尝遍陌生城市的美味,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如此的安静,如此的恬然,能够感受到糟杂的世界之外的美好。作为异乡人,对这个陌生城市并不是多么熟悉,但是那个午后,坐在小区门口的奶奶却给我讲述了关于郑州的历史,她好似一位学者,语言中展现出了她对历史的深刻认知,她说1000年的历史堆积物,就会有四米厚,郑州在3600年的历史中,堆积的故事大多都留在典籍里,无数的故事已经失去细节。100年的火车站,“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当时的河南巡抚两次上书朝廷,要求开埠,火车站建在郑州老城的西门外,当年从车站通往老城区的一条马路繁荣起来。二七广场更是铁路故事的一个标志性情节,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工人罢工的策动地点,就发生在郑州长春路上的一个叫做普乐园的戏园子里,1923年,中国铁路总工会在这里成立,后来遭到吴佩孚镇压,罢工领袖汪胜友,司文德的头颅在长春桥头的电线杆上悬挂了七天,这时老奶奶眼里泛起了泪花,她又继续讲着,惨案发烧28年后,出卖罢工领袖的叛徒,在这个地点被新中国政府处决,为纪念这场罢工运动,在这里辟出了二七广场,长春桥向北延伸的长春路改名为二七路,长春路东面的普乐园旧址,建起了二七纪念堂。老奶奶说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比如魏家大院与金水河啊,郑州西郊的碧沙岗公园啊,很多历史堆积在历史的长河里。听老奶奶说到这些历史,我对郑州这个大城市又增添了一份爱慕之情,我喜欢有历史的城市,充满故事的城市,而郑州恰好是这样的城市。
在外打工的日子不长也不短,足足两个月,离开郑州的那天晚上,我倚在阳台的窗户旁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彩色的霓虹灯把整个城市照的通亮,回想起两个月的打工生活,收获很多,感触也很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因为一座城,无法忘却一个人,我爱这座城,也爱那个人,这或许就是缘分吧,我与郑州的邂逅,与那个人的邂逅,都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此后,无论走到哪个城市,我都会想到我曾去过郑州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发生的一切一切都终难忘怀。
那个夏天的十八岁,是留给郑州这座城市最美好的十八岁,只要清晨的梦还未醒,我就不会离开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