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发来消息,姥爷走了。
我订完车票,请了假,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赶去火车站。等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忽然想到。我跟姥爷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上一次过年,不料竟成了永别。总觉得还有很多次,却不知道哪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多少次走上回家的路,这一次却格外的慢,格外的长。
姥爷几年前摔断了腿,从那以后便没有时常下地走动。听姥姥说,姥爷没添什么新病。那天早上吃了蒸芋头喝了半碗稀饭,吃着吃着,人就这么走了,没受什么罪。这是老人家一辈子修为的结果。可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再看看,姥爷突兀地躺在离我几步远的玻璃罩子里,前面放着一个黑白相框,相框里姥爷的样子很安详。两边摆了两只白色的蜡烛,没有温度,只剩颜色。刹那间,很静,很冷。
一个竹条编制的小笼子放在堆满瓶瓶罐罐的茶几上,托在手心看了许久,一段记忆逐渐清晰。在那个遥远的下午,儿时的我满怀期待的注视着这样的一个小笼子在姥爷的一双大手里诞生。那是我记得的,姥爷送我的礼物,一个装蛐蛐的笼子。在我的记忆里,这双大手会做许多神奇的东西,扫帚,小凳子、苍蝇拍……。渐渐的,长大了,聚愈少离愈多。逝者如斯,流着流着变细了,变小了,成了涓涓细流,成了点滴淋漓,直到看不见,找不着。记忆永远成了回忆。这双大手再也不会动了。
表姐找到一张小时候的合影。屈指一算已经二十年了。一个人在二十岁以前如果呆在一个地方超过十年,那么这个地方就是他的故乡。在之后的人生中绝大多数的悲喜都将与这个地方相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天各一方。两个表姐已经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听她们讲着各种生活的烦恼,日子过得并不好。孩子不会明白大人的烦恼,两个小外甥在田间玩耍,无忧无虑。跟我们那个时候一样。多少年以后他们也会生出像如今的我一样的感慨吧。这是姥爷最后的礼物,一次阔别已久的相聚。
姥爷走了,入土为安。
忙完姥爷的丧事,各自回家。我在老家住了一晚。奶奶烙了油馍,一边吃一边跟她聊天。奶奶耳朵聋了,说是聊天,基本都是我听她讲。听她说,今年村子里老了的人已经有一二十口了。我看见奶奶头发白了,显得很老。临走时候,她给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四斤挂面,一瓶香油,一瓶芝麻盐,还有一包糖蒜。并嘱咐我,芝麻放了盐会潮,吃的时候自己放。我从来不爱带东西的,这次带上了。不知道哪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没有回头,怕看见她哭,也怕我自己哭。
途径郑州,明哥请吃饭,喝得人事不省。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明哥说我一个人喝闷酒,自己灌自己。明哥在微波炉里热了杯牛奶:“热牛奶非常能够提高生活品质,简简单单的香。”他把牛奶放到我面前,“回来吧,喝个烂醉,第二天一块儿吃个早饭,再出去溜达溜达,这特么才是生活。”,我说:“真香啊”。
吃过午饭,跟明哥匆匆别过。
下午的火车,孝来火车站送我,请我喝奶茶吃汉堡。他烫了头,很精神。他也建议我也烫一下,别等到想烫头的时候头发没了。想到上次理发,托尼老师说我头发有些稀疏,有秃的趋势。又想到昨晚上一起喝酒的哥们儿,已经秃了。我认真思考了孝的建议。他陪我去书店买了本书,路上看。又该走了。
人生难得是相聚,唯有别里多,此事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