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层层叠叠的大山阻拦了我的视线,我的思绪却常常越过大山,飞向山的那边,忆起在山那边度过的日日夜夜来。
想来,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刚从师范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一个极其偏僻的小村庄教书。
记不清和送我的父亲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绕了多久,才抵达这个天台山脚下的寨子。
这是一个极美的寨子,寨子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裹得严严实实地,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傍村而过,学校正好坐落在寨子中央。
我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些,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累得散了架。
2、
安排妥当,父亲便回去了。
我孤伶伶地望着满是尘灰的讲台,东倒西歪的桌椅,脑子“刷”地一片空白,呆呆地立在那里。
酸楚,失落,甚至绝望,一股脑袭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唉!真后悔没让父亲留下。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本村的一名代课老师早早地来校了,为我带来了早餐。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碗埋着两个荷包蛋的面条。我几乎是噙着泪把面条吃完的。
听说新来了老师,这个小山寨一下子沸腾了。一大群孩子好奇地望着我,抽烟斗的大爷,抱娃娃的大嫂,背孙子的阿婆,围着我问长问短。我上课时就更是热闹,窄窄的窗台上挤满了脑袋。
“新来的老师上课讲话怎么和电视里一样呢?”窗外有人轻声议论。
“这叫普通话,听说镇上的老师上课都是这么说的。”有人回答。
“我们的娃娃有福气,来了好老师。”不知是谁附和道。
我听得真真切切,心里热乎乎的,嗓门一下子也大了许多,仿佛要让整个寨子都听见我讲课。
3、
乡下的日子,最难过的莫过于晚上,我想。白天尚有学生陪伴,可是长夜漫漫,该如何打发?
然而,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和学生稍稍熟识后,我的顾虑便消失殆尽。
放学后,一群孩子围在我身边麻雀般吵开了。
“老师,到我家去玩吧,我妈妈今天煮了板栗,可香啦!”
“老师,去我家吧,我家今天蒸了红薯,全是红皮的,可好吃啦!”
“老师,我家今天杀鸭子,我爸爸专门留了一大碗给你加餐哩!”
乡里的孩子总是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对待他们爱的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满足在我心头荡漾。
工作中,我使出了十二分干劲,备课上课,辅优补差,用心对待每一个孩子。
孩子们的学习兴趣也提高了,进步非常明显。元旦节,我编排的舞蹈节目还获得了全学区一等奖……
4、
转眼间,一个学期便过去了。
冬去春来,被厚厚的棉衣棉裤禁锢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解放了。去小溪里抓螃蟹,是最让我们开心的课余生活。
晚饭后,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我便拎着小桶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稻田里秧苗青青,山坡上开满了映山红,清澈的小溪里,我们挽起衣袖,卷着裤腿,小心翼翼地翻开石板,瞪大眼睛瞅着水里,生怕一只螃蟹溜过我们视线。
忽然,一个举着两把钳子的家伙出现了,一边张牙舞爪,一边飞快地逃逸。好在孩子们个个都是行家,只伸手一抓,这看似凶神恶煞的家伙便乖乖就范。
没多久,几十只螃蟹就装在了小桶里。 夕阳已经把影子拉得老长,洒下一溪欢笑的我们也上了岸。望着晚归的牛羊,萦绕在寨子上空的炊烟,想着马上就要尝到了香喷喷的油炸螃蟹,心里乐开了花……
5、
农历五月,是李子成熟的时节,寨子里每家每户都有李子树。
此时,红的黄的李子正闪烁枝头,阵阵清香依稀袭来,真想爬上树饱餐一顿。
孩子早已猜透我的心思,几个小家伙拉着我的衣襟,便来到一棵李树下。
年纪稍大的孩子猫似的上了树,猴子一般灵巧地采摘着。眨眼的功夫,满衣兜的李子就呈献到我眼前。
咬开这些红红黄黄的果儿,酸的甜的汁水便溢满嘴里。 吃着香甜的李子,看着花猫一般的孩子们,我不禁也像个孩子一样大笑起来……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同事打来的。
周末了,该出去打打球,运动运动了。只是我的心里,仍放不下那份深深地牵挂。
山那边的孩子们,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