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
“帝君……”
“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
“有些话小仙本不该说,是越权了,但是小仙认为如今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
东华品了口茶,看着司命,似笑非笑。
“这百年天君拔除异己,培植心腹,尤其是素锦族的两个首领素仁和素沐越发的目中无人。一个月前,太白星君因为把酒洒到了素仁的手臂上,竟被扣上藐视天君的罪名,被贬凡间。您是知道的,神魔大战时太白星君是您座下七十二座神将之首,战无败绩,兵行必胜。这些年四海升平,他甘愿只当一名星君,与世无争,平日只爱饮酒舞剑。此事小仙仔细查探过,是素沐主动挑衅,太白只用酒壶当武器与他比划,素沐不敌就借题发挥。”
“太白啊,很久没见了,还是那个性子!下凡历劫,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本帝君不也是下凡历劫,得到了不少的体会。你管着命簿,为他写个好运程,让他在凡间过的好点不就行了。”
司命见东华没有动怒,直直跪下:“帝君,小仙今日就算是受您责罚,话还是要说的。下凡历劫也就罢了,可是天君并没有定归期,说是太白星君何时向素仁低头认错,何时方可回宫。太白虽不拘小节,但骨气很重的,绝对不会向素仁低头认错,这就是说太白根本就不可能回来。小仙认为……认为……”
“认为什么?”
司命咬了咬牙,说道:“天君是在杀一儆百,树立威信,除帝君的臂膀。”
东华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司命,本帝君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
司命吃惊地抬头看着东华:“帝君早知?为何……”
东华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你替本帝君放出风声,就说本帝君失了全部的法力。”
“可是……您几十年前就全部恢复了。”
东华眸光冷冽:“你知道,有人不知道。这苍何剑许久没用了,有些人真以为是用来当门栓的!”
“小仙遵命!”
凡间—醉星楼
白浅带着李白来到醉星楼听书,照旧两碟桃花酥,两壶小酒。
“看来白姑娘时常来这听说书。”
“我刚来这里时,发现这家的书说得最好,其他地方都说的是什么男女情爱,无趣极了,这里常常会说战事,有些意思。”
“白姑娘喜欢带兵打仗?真是不同寻常女子,大多女子都爱看些哀怨缠绵的戏文。”
“我不大爱看,情爱之事虽说苦了些,但也有没那么麻烦,丁是丁,卯是卯,哪里有戏文说得那么复杂。”
苦?
“白姑娘,有心悦之人?”
“有过。”
“后来呢?”
“识人不明,分了。”
“那……”
“你听不听戏啊。”
“听戏,听戏。”
青丘
“迷谷,出了什么事?”
“小殿下,天族那些人又来找青丘麻烦,那个素仁更是嚣张,非说我们青丘窝藏天族要犯,要搜青丘。青丘人看不过去,与他们发生争执,很多人都受了伤。”
“真是太过分了,我一再忍让,他们竟出手伤人,我明日便去找那昏君。”
峨眉山
“你我相识已有三年,你总来这里,家里人不管吗?”
“我常辞亲远游,家人习惯了。白姑娘出来这么久,家人许是念着了。”
白浅微微颔首:“嗯,我还是第一次出来这么久,阿爹阿娘应是记挂的狠。”
“白姑娘要是想回家乡看看,在下可以陪同。”
白浅噗嗤一笑:“你?”
“有何不可?”
“唉,你我也算有缘,我白浅向来以诚相待,本不想欺瞒于你,只是说出来,你怕是不信。”
“白姑娘是想说自己是神仙。”
白浅有些吃惊:“你早就知道?”
“像白姑娘如此貌美又洒脱之人,凡世间哪里寻得到。”
这话听上去很是受用,白浅盈盈一笑。
“早知如此,便不遮掩了,着实累人。老身来自青丘,那里人尊称我一句姑姑。”
“青丘?从未听过。”
“那是个仙地,凡人是进不了的。原先这草屋也是设了仙障,凡人一般是找不到的,你竟然误打误撞地闯进来,也是奇怪。不过呢,你不像寻常的凡人,凡人遇见神仙,都求个功名利禄。你倒是淡泊,明知我是神仙,也不曾向我求个什么。”
李白怅然道:“太白所求之事,终是求而不得。”
白浅好笑道:“年纪不大,话说的沧桑。我这个人不喜欠人情,既然喝了你那么多青梅酒,就收你做义弟,如何?”
“义弟?”
“虽说老身这把年纪都可以做你祖宗的祖宗了,我姓白,你名白,算是有些渊源。我在家中排行第五,底下没有弟弟妹妹,收你做个义弟,做姐姐的自是会护你这世。”
“好!虽不知我寿命几许,但在这世上一日便愿有你相陪。”
“好说,好说。”
昆仑虚
昆仑虚的钟声响了九下,仙鹤齐鸣。
“师父,您出关了!”
“嗯。”
墨渊接过叠风手中的茶杯,只抿了一口,便放在一边。
墨渊想到什么,眼神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来,起身欲走,踱了几步,又停下。
“叠风,明日替为师送些贺礼于十七,礼在十七的房间。”
叠风正不知如何回应,墨渊转身便见他神情慌张的模样,心生疑窦。叠风抬眼撞见墨渊的目光,连忙低下头说道:“弟子明日就去。”
“叠风,你有事瞒着为师。”
叠风甚是惊慌:“没有,没有,弟子不敢。许久没有见到师父,甚是想念,一下子走神了。”
“叠风,你作为大师兄,什么都好,不善说谎。”
“师父刚闭关出来,许是渴了,弟子倒茶。”
墨渊喝道:“叠风!”
叠风直直跪下,惭愧低头道:“师父,十七出事了。”
墨渊心里不由得一紧,向前几步。
“师父闭关后,十七与太子夜华在若水河畔吵了起来,十七为了还太子人情,两不相欠,割断了自己的两条尾巴给夜华。折颜上神和白真上神去天宫为十七退婚,可是退婚不到五日夜华便迎娶了东海二公主缪清,广发喜帖,四海皆知。有传闻说……说是夜华与缪清早已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碍于青丘的威势,才勉强与十七定下婚约,后来十七知道了,气愤不已才去退婚的。”
墨渊缓缓走向叠风,眸底是沉沉的墨色,带着肃杀之气。
“弟子实在不放心,五十年前唤成毅替我守山几日,去了青丘。可能是十七受不了如此大辱,青丘帝姬说十七百年前就留书出走了,不知所踪,不知归期。上个月又收到长衫的来信,信上说十七还是没有回来,而且这百年一封家书也没有收到,许是……许是凶多吉少。”
墨渊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眸光如冰,冷声道:“叠风守山。”
“弟子遵命!”
太晨宫
“司命,凤九在宫里?”
“帝君,小殿下受了很大的委屈,小仙见她时抹着泪儿,身上还有伤,便带她来这边擦药。”
“什么伤?”
“脸上和腿都有伤。”
东华浑身戾气大作,两鬓的几缕银发都变成了紫色,怒道:“怎么回事!”
司命吓得跪下:“前几日,素仁又去找青丘的麻烦,打伤了青丘的子民,小殿下看不过来找天君。天君明面上说会严查此事,可下了朝素仁把小殿下绊倒,故意让小殿下当众出丑,小殿下从九尺高台下摔下来,腿摔伤了。路上又碰到了乐胥娘娘,因为禁止谈论白浅的禁令而理论了几句,辛奴竟然出手打了小殿下一巴掌,还说是替天族教小殿下规矩,乐胥娘娘说……说帝君没了法力护不了她。小仙见到小殿下时,眼睛都哭肿了,就把她带回来了。小殿下还说一会就走,绝对不欠人情。”
东华眸子星寒,唤出苍何剑,冷声道:“鸣钟,上朝,带她去看场戏。”
十里桃林
“墨渊上神。”
“折颜呢?”
“他啊,老早听到昆仑虚的钟声,知道上神出关了,躲起来了。”
墨渊冷冷道:“他倒是躲得快。”
墨渊施了火法,南面的桃林燃起大火,熊熊燃烧,像极了他此时心中的怒火。
不一会儿,一个水法又灭了火。
折颜从一桃树后隐现,嬉皮笑脸:“你出关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出关的日子,我这做兄长的,理应去迎接,是吧。”
墨渊步步地逼近折颜,折颜干笑着步步退后。
“墨渊,你仙身恢复的如何了,咱们好好说话,我为你把把脉。”
“折颜,不是要把脉吗?步步后退,做什么。”
“咱们虽说是兄弟,但这距离还是要保持的。”
墨渊一挥袖,树了一圈仙障,折颜见状化成凤凰欲飞走,被墨渊一个捆仙术拉了下来。
折颜眼看是溜不掉了,无奈道:“你问吧,说好不动手,打兄长是要招雷劈的。”
“十七和夜华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四百年前那丫头用你传授的封印之术封印了擎苍,但是……”
折颜一桩桩,一件件地将白浅从变成凡人素素的事再到若水河断尾的事全都说了。
墨渊内心巨涛翻腾,一阵压过一阵的抽疼,从来没有过如此难以抑制的情绪,愤怒、心痛和悔恨,如同潮水在心底汹涌起伏,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勉强藏下一颗真心,一生挚爱,拱手相让,成一段良辰美景,只要她幸福就好,谁料伤她更深。夜华,你就是如此待她!
折颜叹息一声:“墨渊,当初定下她和夜华的婚事,真的是将夜华看错成你的转世,并不知你还有个同胞兄弟,在西海找到你元神的时候已是后悔不已。这一百年我试着找过她,蓬莱仙岛和九华山的土地见过她,之后就寻不到她的行踪了。”
“她的尾巴还可以接回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只剩下不到百年,要是再找不到她,就接不回去了。而且,你是知道的,她脾气倔的很,既然用断尾还夜华的人情,自然不愿意再接回去。”
“神芝草和丹药是我与夜华之间的事,并不该由她还。”
“她向来都是把你的事情看成是她的事情,哪有什么分别。”
“我只授业她两万年,并不值得她这么做。”
“一百年前我问过你句话,你不说,不表示我不明白。如今她和夜华再无可能。”
墨渊慢慢垂下眸,缓缓溢出一个苦笑:“我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师父。”
折颜有些气道:“墨渊,你是骗自己,还是装糊涂。她为你剜心取血七万年,守你仙身七万年寸步不出青丘,血战大紫明宫夺你仙身,费尽心思让你早日元神归位,断尽两尾也不让你知晓,怕影响你闭关养伤。如此这般,你在这四海八荒再找个这样徒弟我看看,找到了说一声,让我老凤凰开开眼界。她虽天资聪颖却一向不明风月之事,缺根筋,毕方爱慕她十几万年,若不是毕方表白,她压根就不知道,就连夜华也是真真瞎点拨,点错了,她才以为喜欢夜华。”
墨渊沉默片刻,唤出轩辕剑,折颜吓得跳了起来。
“别乱来,打兄长是要招雷劈的,父神都看着呢。”
墨渊径直飞去了九重天。
折颜心道要出事,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