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凰艳歌
极北卧龙言简意赅,是说北国国主坐北。猛虎潜东意为北国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坐镇东方,虽战功显赫,然功高震主,已被国主视为一大威胁。话说神司南水,山南江畔隐居着一些人,他们自称通晓天命,乃神司一族,是真是假,也鲜为人知,长久以来,便无人打扰。
最后便说到这江湖,北国西边有一门派,以出神入化之剑法闻名,为快不破,江湖之中难逢敌手,唯有一门,能与之匹敌。四方之中,唯鬼门坛鹤立群雄,令人闻风丧胆。其坛主之位一脉单传,若其中有得神谕者,便可修炼为玉罗刹。罗刹之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而百年之后,北国分裂,鬼门坛衰落,玉罗刹迟迟未曾现世。各方势力自立为王,其中东殷,西邢势头最胜。两国合力将山南江畔司神之人灭族,而南国大祭司临死之前却留下了这样的预言:
“神玺中现,天下归一。”
……
应邑不愧为东殷都城,街市屋宇鳞次栉比,商贩行人络绎不绝,茶坊酒肆数不胜数,商铺小店亦是门庭若市。过往行人大多身着绫罗绸缎,佩着香囊美玉。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不缺那些个环肥燕瘦,丰韵娉婷的怒自,这珠宝香料生意尤为红火。
虞苏七眼下便在街上闲逛,初来乍到,对应邑大概是这么个初印象。金楼彩店她是进不起,便喜欢光顾各种杂货小摊,虽身无分文,但她想着看准了想要的物件儿,日后赚几个小钱再买就是,实在不行,权当过过眼瘾。
街市摆摊的五花八门,她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不过属那看相算命的最令虞苏七欣喜。
“原来这手艺在应邑也吃得香。”虞苏七摸着瘪瘪的肚子走开,留恋地回头望了几眼那算命摊子前排着的长队,心里已有了几分打算。
想来虞苏七还在家的那些年,没少学卜算之术,只是对于家族而言,她算是个庸才,学艺不精,通天晓命自是不能,招摇撞骗的门路她倒是摸得熟,自从流落江湖,她全靠这活儿挣饭吃。
眼下还是填饱肚子为上,虞苏七心想,前些日子赚的几个子儿早花光了,她走了大半月才来到应邑,这两日只向人讨了碗水喝,滴米未沾,现下已是饥渴难耐。而这远水救不了近火,马上去赚钱不大现实,估计钱还没赚到,她就成了个饿死鬼,如此无奈,只得出下策……
虞苏七四下瞄着,正犹豫不决时,迎面一抹绿却吸引了她的目光。眼前此人膘肥体胖,身着墨绿锦袍,其上金丝雕绣,依她的经验,一看就是个奢侈无度的富人。仅一眼虞苏七就确认了目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故意与之擦肩而过,就在意料之中摸到那人腰间鼓鼓的钱袋时,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骇得她不轻。
“干什么!”
虞苏七浑身一震,待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被擒住了。虞苏七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鲜有失手,这次居然大意了,没注意到胖子身后竟还跟了一个人,此人面目凶煞,一看就不好惹。见势不妙,她连忙挣脱,另一只手握住那人手腕,想要借力挣开,却在刹那之间,反应一如既往地又来了。她眼前一黑,脑中浮现几幅画面,景象零碎,她拼不起来,只模糊看到昏黑、树林、湖,还有——“乱”。画面里还有眼熟的一胖一瘦,正是眼前两人。虞苏七心中一惊,却又在一瞬间神思恢复,发现自己仍在奋力挣扎。她自是不认栽,正打算使出屡试不爽的绝招,却在张嘴一瞬,“非礼”二字还没来得及脱口,那胖子却发话了。
“算了,小贼而已,放她走。”这胖子说话慢吞吞的,中气十足,跟虞苏七印象中将山珍海味当顿吃的达官显赫是一个样儿。
“大人,这……”瘦子显然不放心,这便让已经准备溜之大吉的虞苏七顿时又紧张起来。
“嗯?”胖子这声拖得很长,只微瞠双眼,反问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莫要节外生枝。”
“是。”
瘦子恶狠狠地瞪了虞苏七一眼便撒手,二人疾步走了,像在赶路似的。“咝……”虞苏七揉捏着手腕,瘦子手劲极大,给她一种手腕快要折断的错觉。方才浮现脑中的画面,令虞苏七对这两人有点在意,便站在原地望了许久,直到二人消失在人群中。看来不是一般人,虞苏七心想,今日算是运气不好,选错了人。
只是钱没偷着,肚子还饿着,她已是自顾不暇,便没工夫去顾及其他人。这不是她第一次出现的反应,说来也奇怪,虞苏七虽学不好家族世代研习的卜算之术,却天生携有这异于常人之处,只要她握住别人手腕,脑中刹那就会浮现一些碎片似的画面,一开始她还不知道这些画面是什么,久而久之才摸索出来,这些画面原来指向这人不久之后将会经历的事情……
自虞苏七记事起这奇异的反应便已经开始了,因此见怪不怪。
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预见的往往都是些祸事。早些年前她还古道热肠的,即便自顾不暇,也想着为别人趋避灾祸,但好心屡遭践踏,后来,她也就变得淡漠了许多。再说,要是每次都去追究,她怕也是没命活到现在的。虞苏七特别惜命,这也是她孤身一人历经千难万险,存活下来的原因。
越是富裕繁盛的地方,人越不懂得乐善好施,这是虞苏七多年来悟出的生存道理之一。她也试了硬着头皮向一包子铺老板讨两个包子,结果不出所料被无情赶走,还被骂挡着人做生意。如此,她也就懒得过意不去,趁人多时索性偷了他俩大个儿。眼看天色有阴沉之势,便寻了一间破庙,拢了堆杂草坐下填肚子。
天色愈渐昏沉,没过一会,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
半晌之后,虞苏七狼吞虎咽到包子还剩最后一口时,有两名男子走进了破庙。虞苏七下意识地打量此二人,他们皆一身玄衣,手持佩剑,其中年轻一些那人着雕纹玉带,袍子银丝镶边,时而轻耀,看上去比旁边那个华贵几分,便是样貌也要精致许多。
瞧他们一身劲装打扮,多半是行江湖之事,虞苏七想着,赶紧收回目光,还是少惹为好。她赶紧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在衣裙上随意抹去了指尖油腻,天还未有云开之势,这雨想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颇有些无奈,有意不去看那二人,又挪远了一点,将自己隐在柱子和草堆的后面。
半月奔波,虞苏七着实乏了,现已是深秋,她衣着单薄,斜风冷雨,不时感到凉意簌簌,又实在顶不住困意,拢了拢衣衫便打算睡去。谁想刚一闭眼,却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惊醒。
睁眼便瞧见一人立于跟前,目露狠意,“你,赶紧离开。”言语也是毫不留情。原来是要赶她,虞苏七瞧了瞧另外一人,他站在不远处,向门而立,只给虞苏七留下一张侧脸,其鬓若刀裁,无需作态,单是棱角俊廓,便令人心生畏意,身感微寒。再瞧眼前这人……
一个冷面,一个凶目,看谁都不像是好说话的人。耳听雨声,竟有滂沱之势,虞苏七有些绝望,更是不服,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可怜了,如今连间破庙都容不下她?
无论如何,纵是垂死也得挣扎一番,她可不想出去白白淋雨,于是,她便开口低声下气地央求道:“这位小爷,我也没碍着你不是,你若嫌我,我再挪到那角落里去,保证不妨碍你们。”
“少废话,你马上滚出去。”说着,凶目竟然上手拉她,他力气奇大,一下就将虞苏七一个踉跄拉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诶!疼!”方才被捏肿的手腕又被钳住,可是给虞苏七疼得受不了,觉得骨头都快碎了,“你放开!”虞苏七又伸手去掰扯,她那点力气自是掰不动,可紧接着却在出现脑中那意料之内的画面里,一幕惊魂。
霎时,虞苏七就不动了,像是受了惊骇,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们最好别去!”
此言一出,却引起凶目警觉,“你说什么?”
方才一时情急,眼下见凶目这般反应,虞苏七倒是有些后悔了,心里暗骂自己不长记性,说好不要多管闲事,怎的又冲动了!无法,她又不可能实情托出,只能隐晦说些劝言,“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别去,会有危险。”这话,却是打心里的实话。
凶目虽没再拖拽,可手上却没有松力,虞苏七已经快要耐不住,脸色渐渐流露出痛苦之意。
“你是什么人?!”凶目竟愈发急躁了。
“我什么人都不是,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信不信由你。可以放开我了吗?”虞苏七故作镇定,其实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觉得自己可能摊上事儿了。
凶目根本不理睬她的诉求,而是转头看向冷面,二人没有言语交流。虞苏七这才发现,冷面一双眸子仿佛被冰冻似的,看不出任何意味,他一言不发,凶目一脸困惑,显然是拿不定主意,在征求他的意见,可他始终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微风掠过,到冷面四周,好似都变得凝重了些,倏尔散发出阵阵森寒,虞苏七立马撇开目光,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虞苏七仍是没听见冷面开口说话,凶目也不知哪里得来的指示,竟缓缓松开了手。虞苏七以为逃过一劫,岂料没等她作出反应,凶目竟拔剑架上了她脖颈。
“谁知道你是不是程强的人,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程强?我不认识什么程强!你们抓着我没用!”虞苏七感觉欲哭无泪,觉得这下自己是冤了大头了。
……